周岭的话让苗姜难以接受，他确实替她出面解决了问题，可事后教训的口吻让她感觉难堪。
她不是大小姐，从来也不喜欢把麻烦丢给别人，她的人生，多不好多荒唐，都是她的，她会努力过好，就算过不好，也会一个人热热闹闹的走下去，从没指望别人替她拨开荆棘。
她咬了咬唇，想为自己辩解：“我去海南不是逃避，是因为项目泡汤。向雨桥的死，即便没有网络上的诽谤，短时间内，我也很难立刻接到新项目，这段空窗期，闷在家里没事做只会让我更烦，更郁闷，所以我才选择度假，我需要缓冲，也需要更多创作灵感，我花着自己赚来的钱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好重新振作，我认为这不是大小姐脾气。”
她凝视周岭，一字一句：“后来的事，是我没有预计到，但我没想逃避，也不想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周岭初衷没有怪她的意思，听出她的愤怒，急忙解释：“谁说你推卸责……”
“如果因为答应我舅舅，多关照我，而让你不痛快的话，你可以拒绝。”
苗姜打断他的话，拿起桌上的相机和内存卡，人走得干净利落。
周岭一个急脾气，话根本没来及说出口，凛眉看着关上的门，咬紧的脸颊越来越沉，半晌，眼珠才活泛过来，狠狠揉了下头发，暴躁的骂脏话：“还说脾气不大，老子伺候吃伺候喝，一句错话都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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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姜赌着气，从刑侦队到回值班室的路上，挨个给酒店打电话：“你好，请问能预定今晚的……”
“姜姜？”苗书达夹着公文包，急匆匆往里走，正撞上她，一脸忧心：“给谁打电话？酒店？”
苗姜挂断，手机揣回兜里，乖巧叫声舅舅，摇着头，表示自己没有打电话给酒店。
“你昨天晚上的情况周岭都跟告诉我了，别说网上还没完全消停，就算没这事，你一个女孩子成天住酒店里头，也不像话！”苗书达语重心长：“你在雁鸣就舅舅一个亲人，房子租不了咱就不租，你跟我说，理直气壮的说，舅舅我要住你家去，舅舅我保准八抬大轿接你过去！”
苗姜眼眶一热，还是拒绝：“我作息时间特奇葩，吃饭时间也跟人不一样，舅妈最爱养生，我住过去，她麻烦受累不说，我也不自在。”
舅妈向来看不上苗书音女士的做派，对她倒谈不上不喜欢，短暂接济几天还算热情，但小半年，她是顾虑的。
毕竟当年姐姐姜柠被留在雁鸣，过得不好，也没见舅舅和舅妈一家伸出援手，她哪敢心安理得给人添麻烦。
苗书达一腔热血的非把苗姜带回去不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就让周岭送你过去！”
苗姜更不敢当：“别别别，别麻烦周岭。”
苗书达瞅她：“怎么了？又闹别扭了？”他指二楼刑侦队方向：“臭小子欺负你？”
“舅舅看你说的，还说你了解他，他是那种人么，”苗姜小声嗔怪：“你的命令如山，你一句话，人家肚肠子都恨不得掏给我。”
苗书达啼笑皆非：“那叫掏心掏肺，亏你还是写文字的！”
“我就说这个意思，”今天就今天，苗姜无论如何要把话说清楚：“他要查案，又照顾我，忙不过来，昨晚估计都没怎么睡，我是这么想的，我等会儿和邓澜琪联系，去她家里住，我俩都是年轻人，不拘束，周岭那边，就让他安心工作吧，这么多年我在美国，也是自己照顾自己，这不是也挺好的，我很独立的，舅舅放心。”
她说得滴水不漏，苗书达不好再说什么，点着头沉思：“照片的事我知道了，向雨桥这案子有了新的线索，这几天周岭确实要忙活一阵，你当真去邓澜琪那住？可别蒙舅舅！”
苗姜怀揣真诚的蒙亲舅：“您放心吧。”
“行，”苗书达拨电话：“我让老王帮你把行李送去，就这么定了！”
有了司机老王这个眼线，还怕小外甥女偷偷溜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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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书达因为着急苗姜，比平时上班点早来一个小时，回办公室刚泡上茶，周岭就带着笔记本电脑找过来了。
“小丫头待在警局闷得晃，我让她先去散散心，晚点让老王送到邓澜琪家，”苗书达吹着茶叶末，回去坐下：“她朋友，在美国时的同学，好多年的关系。”
周岭回他：“我知道她，就这一个朋友。”
“你消息挺灵通，这么快就把她身边人都摸清了？”苗书达放下茶杯，一乐：“不枉费她替你说话。”
“搞刑侦的，”苗姜的喜好、习惯和周围朋友，周岭早就摸得门清，但没深聊，他在意的是后半句：“她替我说了什么好话？”
“念你好呗，说你照顾她周道细心，辛苦你啦，”苗书达学着苗姜的口吻，倒是把周岭逗得低头一笑，借机佯作闲聊的说：“她身边有个搞美术的，叫谢什么来着，明里暗里的追她小半年，我都没听她说过人一句好话，到你身上，三句离不开好。”
周岭把电脑放桌上，正开机，挑眉问：“谢尧？”
“谁知道谢什么，”苗书达只当拉个开场白，脸色一正，谈正事：“行了，秦意临和向蕤，你给我说说。”
周岭把照片逐一打开给苗书达看，之前和苗姜说的那些，也原原本本和苗书达汇报一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女的叫白茹，我查了她近一年的出省、出国记录，都是和秦意临一起的，基本坐实两人的恋爱关系，但我觉得向雨桥的死，不是情杀这么简单。”
刚才苗姜的猜测，周岭认为只猜对一半，向蕤的确是为索要秦意临和白茹去西沙群岛的照片，从而买推手在网上诋毁苗姜作为威胁，原计划是想逼苗姜交出照片，因为周岭即时介入，向蕤怕自投罗网，不敢出面。
但究竟是不是秦意临杀死向雨桥，周岭抱有疑问：“之前的口供，向雨桥和秦意临是半年前认识，但白茹第一次和秦意临的出境记录是去年十月份，说明两人相识早在向雨桥之前；另外我查到，白茹老家在农村，中专辍学，无业，秦意临法学博士，目前经营律师所，两人无论从哪方面都差一大截，秦家这种有头有脸的家庭，恐怕很难接受白茹这个儿媳妇，相反向雨桥再合适不过，而且两家近半年有密切的资金往来，所以向雨桥和秦意临，应该只是商业联姻关系。”
苗书达抽着烟，拧眉沉思：“也就是说，向雨桥和秦意临没有感情基础，可秦意临早先不是这么说的啊，他可是信誓旦旦，说他和向雨桥自由恋爱，感情稳定。”
“我怀疑他在撒谎，”周岭说：“向雨桥和前男友曹竭，本身也是藕断丝连，她和秦意临应该就是利益合作，私下各玩各的，秦意临杀死向雨桥，秦家也未必同意白茹进门，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苗书达点点头：“凶手的行凶手法，不是激情杀人，是有准备有预谋，具有仪式感，秦意临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但是他为什么撒谎，一定有原因，周岭，你和宋柯去找秦意临和白茹，让老高带人再去一趟向家，务必问出实情！”
任务安排完，周岭回队里开了个小会，然后和老高分头行动。
他提车时，特意朝值班室窗里看了眼，苗姜睡过的床已经撤掉床单枕头，收拾得干干净净，行李靠边码放，唯独人不在。
没看见她，周岭心里莫名有点空，想起昨晚那只小三花猫，弯腰扒着车底看。
车底缝隙，一双黑色的女士皮鞋站定，往上是浅色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