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们六个静静地趴在栏杆上。
“沉寂染”，楼梯口传来了叫沉寂染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师走了上来。
沉寂染淡淡的回头看向老师。
“你妈刚来信了，说你奶去世了，你赶快收拾一下回去，我给你把假请了”，老师说。
“哦，谢谢老师”，沉寂染点了点头，然后腾空飞起，朝一个方向极快的飞去。
（沉寂染视角）
沉寂染落在家门口，家门口已经搭起了棚子，摆好了桌子。乡党，厨师，还有一些戴孝的人在家门口忙活着。
沉寂染快步穿过人群，向家里走去。
沉寂染推开门，看到客厅里放着奶奶的巨大的灵桌，黑白的照片前摆放着食物，供着香，两只蜡烛，桌子两边有两只纸做的鹤。灵桌前放着烧纸的盆和下跪的垫子，灵桌后放着棺材，棺材旁还点着一盏油灯。
满屋子的人穿着孝服，头上戴孝。沉寂染看到母亲和一群人在里面的卧室，快步走进卧室。
“妈”，沉寂染说。
“诶，回来了。快，把孝服穿上，把孝戴上”，母亲说着一群人拿来孝服和白布给沉寂染穿上孝服，在头上缠上白布。然后母亲给沉寂染腰上绑了麻。
“你和你哥他们跪在那，有人上香就给他们点香，烧纸，磕头回礼”，母亲拉着沉寂染走到客厅。
沉寂染看到几个堂哥和堂姐还有伯伯跪在灵桌前的两边，沉寂染也跪在了旁边。
不断的有人来上香，跪在前面的堂哥给他们点香，烧纸。他们跪下磕头时，沉寂染跟着一起磕头。
在没有人上香时，几个堂哥和堂姐跪得疼，蹲了起来，有时直接坐了起来。
身后人们不断的走来走去，沉寂染静静地跪着，静静地看着面前盆里燃烧着的火焰。
“外面开席了，让娃先去吃，咱们先跪这，娃吃完了咱再吃”，母亲走进来说。
“吃不”，母亲问沉寂染。
“不用”，沉寂染摇摇头。
“那你们先去，我们在这跪着”，母亲让堂哥堂姐出去吃饭了，父亲和伯伯跪了下来。
就这样跪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喊声，“孝子往出走，男的走这边，女的走这边”。
沉寂染站了起来，跟着队伍走了出去。
一个很老的人站在门口，非常大声的说了一堆，沉寂染并不想听前面在干什么。旁边的乐队奏起了乐，队伍开始缓慢的往村口走去。
沉寂染表情凝重，随着队伍走到了村口，队伍停了下来。
老人又说了一堆话，然后喊道，“老人的姑娘姑爷过来”。
沉寂染的姑妈和姑伯走了过去。
“孝子鞠躬，一鞠躬”，老人大喊，大家向前鞠了一躬。
“再鞠躬”，老人大喊，大家又鞠躬。
“三鞠躬”，老人大喊，大家再鞠躬。
“回府”，老人大喊，乐队又奏起了乐，旁边点燃了一挂鞭炮，队伍缓慢地往回走去。
走到家门口，队伍停了下来。老人说了一堆，然后几个人进屋上了香。
接着又奏乐点鞭炮，缓慢走向村口。
队伍在村口停了下来，老人和后面的人说着什么，队伍静静地站着。
“红没拿够”，队伍前面的伯伯回头说。
没过多久，老人又喊了起来。挂完红后，队伍又往回走去。
又一圈走到村口，前面一群人抱着很长的布等着。
老人喊完后，那长布从前面传到了后面，沉寂染右手拿着用纸包着的木头，左手拿着布，队伍往回走去。
到家门口后，老人喊完后，大家把布往前传去，楼顶上的人把布拉了上去，最后两条布悬挂在了大门两边。
走了几圈后，队伍走到了一半的路程停了下来。
老人喊名字，堂哥走了上去。
“沉寂染”，老人喊道。
沉寂染也走上前去。
“跪”，老人说。
沉寂染一行跪了下来。
“孝子叩首，一叩首”，老人喊道，沉寂染叩首。
“再叩首”，老人喊道，沉寂染叩首。
“三叩首”，老人喊道，沉寂染叩首。
“好，平身”，老人说。
沉寂染他们回到队伍里，老人又喊名字。
老人喊完后，队伍往回走去。
几圈后，沉寂染跟着队伍走进家里，继续跪在了灵桌前。
“前面那桌子行不行”，“咋不提前做好准备呢”，外面传来一阵声音，随后几个人走了进来。
那几个人搬来一个桌子，沉寂染站了起来，站在一边。那几个人把灵桌上的香和蜡烛放在了桌子上，把灵桌前挂的纸挂在了这个桌子上，然后把桌子拼到了灵桌前面。沉寂染的堂哥把烧纸和跪垫往后挪，随后沉寂染他们继续跪在了灵桌前。
沉寂染静静地跪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走了进来，喊道，“孝子都过来”。
随后所有孝子围着灵桌跪了一圈。三叩首后，从外面递过来一个放着毛巾的塑料盆，从第一个人开始，每个人跪着端着盆举一圈，再递给下一个人。外面又递过来一个大盘子，上面似乎是用面做的巨大的山，山上用木签插着鸟。
沉寂染接过右边递过来的盘子，举着在头上绕一圈后递给左边的人。外面还不断的递过来大盘子，上面有各种的模型，有一个盘子上有一整条活鱼。最后一个递过来的和第一个一样是放着毛巾的盆子，被放到了桌子下面。
直到把桌子摆满后，沉寂染又叩首三次。
“好了，现在可以歇着了，晚上还要点酒”，老人说着走了出去。
沉寂染站起来，静静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娃啥时候回来的”，一个声音响起。
沉寂染看向旁边的母亲和大妈妈。
“妈妈好”，沉寂染说。
“诶，好”，大妈妈说。
“今天中午，明天晚上打完怕就能走了”，母亲说。
“走这么急干嘛”，大妈妈说。
“娃还要上课呢，后面的事让那几个去”，母亲说。
“可以让娃后天走，跟着后天去窜山”，大妈妈说。
“孝子都过来”，老人走了进来喊道。
大家跪在旁边，老人站在灵桌旁边，灵桌另一边一个人坐着给杯子里倒酒。
老人叫人，大家按辈分上去依次跪着点酒。
“孙子辈的还有没有”，老人喊道。
沉寂染站起来，跪在了灵桌面前，双手接过酒杯。
“一点”，老人喊道，沉寂染将酒杯举过头顶，然后把部分酒洒在了烧纸上。
“再点”，老人喊道，沉寂染再点酒。
“三点”，老人喊道，沉寂染三点酒，然后把酒杯递给了旁边。
“一叩首”，老人喊道，沉寂染叩首。
“再叩首”，老人喊道，沉寂染再叩首。
“三叩首”，老人喊道，沉寂染三叩首。
“平身”，老人喊道，沉寂染站了起来，跪在了旁边。
点完酒后，老人走了出去。
晚上，沉寂染的父亲和一群人守在灵桌前，沉寂染也坐在旁边。几个人躺在旁边睡着了，沉寂染的母亲躺在卧室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
沉寂染他们继续跪在灵桌旁，给来上香的人回礼。
“来，孝子都出来”，老人走进来喊道。
众人走到了门外，在楼道两边站着。
“去你爸旁边站着”，母亲指了指说。沉寂染走到了父亲身后。
随后沉寂染跟着父亲走了进去，看见棺材摆在客厅中间。老人把引魂幡和遗照递给两个堂哥。
“鸡呢”，老人说。
“厨房”，几个人走进厨房，里面传来一阵鸡叫。他们把鸡塞进一个袋子里，然后把袋子开了一个口，把鸡头从口伸出来，再把袋子口绑上。
沉寂染接过装着鸡的袋子，把袋子提在手上。
老人接着说了几句，沉寂染的父亲和沉寂染的大妈也说了几句。随后众人排队走进门，每个人绕着棺材走一圈，边走边鞠躬。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哭了起来，沉寂染的姑伯直接跪在了棺材前嚎哭起来，随后被人安慰着拉了出去。每个人鞠躬的时候，沉寂染和两个堂哥也要跟着鞠躬。
走完后，沉寂染和两个堂哥走在前面，众人跟在后面，缓缓地走向村口，走向火葬场。
走到火葬场后，沉寂染的父亲和几个人进去办手续。
“我去上厕所去”，沉寂染的大伯抱着骨灰盒说。
“把盒子先给沉寂染，让沉寂染拿着”，旁边的人说。
沉寂染接过骨灰盒和大伯的拿的木头，静静地站着。大伯回来后，把骨灰盒和木头拿了回去。
“你爸呢”，母亲走过来说。
“里面办手续”，沉寂染说。
“走，去那边等”，母亲说。
众人走到了另一边，沉寂染的父亲出来后走了过来，和几个工作人员交谈后，又走了进去。
“让沉寂染抱着”，旁边的人说，随后沉寂染又把骨灰盒接了过来。
“这沉的很”，大妈说。
“沉让娃锻炼嘛”，那人说。
过了一会儿，沉寂染的父亲走了出来。
“来了，咱往过走，奏哀乐”，老人喊道，随后众人列队往前走去。
队伍走到一个石桌前，桌子下面是烧纸的洞。
在桌子上摆好东西后，一个人拿着杯子倒酒，众人开始分纸堆在桌前。
“诶，鸡”，旁边喊道，随后沉寂染把骨灰盒递给大伯，又提起了鸡。
“孝子跪”，老人喊道，众人跪了下来。
随后老人按辈分叫人上前点酒叩首，每次叩首所有人都要一起叩首。
完成后，每个人上前抓一把浇过酒的纸钱扔进洞里，随后点燃，所有人再次三叩首。
“好了，其他孝子可以走了”，老人喊道，后面的人走了，只留下了十几个人。
沉寂染抱着鸡和两个堂哥跟着父亲他们走进一个大厅，父亲他们去了前面，沉寂染和两个堂哥坐着等着。
“一会儿叫名字过来叫我们奥”，父亲走过来说，然后走了出去。
“好”，堂哥说。
“叫谁名字”，沉寂染说。
“肯定咱奶呀”，堂哥说。
“哦”，沉寂染说。
沉寂染三人坐着等了很久，前面开始叫奶奶的家属。
沉寂染和两个堂哥站了起来，出去叫父亲他们。
“只让进去四个，你俩进”，父亲说。随后父亲，大伯和两个堂哥走了进去。
沉寂染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前面挂着的巨大的宣传图。
父亲他们出来后，大家拿上东西走出了大厅，沉寂染提着鸡袋子走了出来。
“沉寂染，一会儿走一段路打这鸡一下，让它叫一声，给你奶引路”，旁边的人说。
“哦”，沉寂染说。
“不叫就拿这木头敲”，那人说。
“哎，不敢拿这。把鸡给敲晕了咋办”，另一个人说。
众人站了队往回走去，前面的人往后撒纸钱，沉寂染抱着鸡走在后面。
沉寂染看着鸡，抬手打了鸡一下，鸡没叫。
沉寂染又打了一下，鸡还是不叫。
前面的堂哥转过来伸手掐鸡的后脖子，鸡叫了一声。
沉寂染伸手抓住鸡的头，把鸡的头往出拽。鸡的脖子被拉直，沉寂染松手，鸡的脖子又缩了回去，沉寂染再把鸡头拽直，就这样鸡头不停的伸缩，鸡还是没叫。
“没吃饭没劲”，大伯说。
“对，今天早上没喂”，前面的人说。
沉寂染抓住鸡的后脖子，稍微用力捏，鸡突然浑身使劲，大叫一声。
每走一段路，沉寂染就捏鸡的脖子，鸡就会用力摆头，然后大叫一声。
队伍走到了村里的纪念堂，鸡被放了出来，然后跑走了。
众人在纪念堂里摆好了桌子，上香叩首完后，把骨灰盒放到了柜子里。众人将纸钱和花圈烧了后三叩首，随后离开了纪念堂。
晚上。
沉寂染跟着父亲一行人回到纪念堂，众人分好纸后将纸摆成一圈，点燃后众人绕着燃烧的纸右走三圈再左走三圈，领头的人敲着一个铁盆大喊。
完成后回到了家里，沉寂染静静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母亲突然打开了门。
“一会儿别出来，要把灯全关了，你就直接睡觉吧”，母亲说。
“哦”，沉寂染说。
“那我把灯关了”，母亲说。
“哦”，沉寂染说。
母亲伸手把沉寂染房间的灯关了，然后关上了门。
沉寂染静静地坐在床上，然后躺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第二天早上。
“起床了，和你爸他们去窜山”，母亲打开灯说。
沉寂染缓缓地睁开眼，然后坐了起来。
沉寂染走下楼，跟着父亲他们又去了纪念堂。
“这门咋关着”，前面的人说。
“这的门关啥，谁来偷这的东西”，大伯说。
“从旁边那墙翻进去”，前面的人说。
堂哥翻了进去，把门打开了。众人上了坟后，父亲他们提着灵桌盘子上的东西扔到了火堆里，随后离开了纪念堂。
“刚我看见里面有人呢”，大伯说。
“那应该是打扫的，在里面睡着才把门关上的”，父亲说。
回家后。
“现在应该没你事了，你回去上课吧”，母亲说。
“哦”，沉寂染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灵桌，转身走了出去。
“娃咋走了”，大伯说。
“回去上课呀”，母亲说。
“这样啊，本来还想着让娃呆到头七呢”，大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