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边。
苏余跟刘闯两人坐在一场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脚底下那些歪七扭八的酒瓶与塑料袋，是他们过去这三个小时的战绩。
眼下刘闯正吹嘘着自己上上次进拘留所的光荣事迹。
苏余则乐呵呵地当着捧哏：“哟，还真看不出来，你小子在道上还有这地位呢。”
“那可不，你是不知道，那天我是真吓着了。”刘闯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眼神里还隐隐有些后怕，“好家伙那一张脸给人揍的，血刺呼啦的，喘气还吐泡泡呢，我都担心那小子一口气没回过来。”
“然后呢？”
刘闯一愣：“这还能然后啥，都吐血了，肯定直接给人送医院啊！”
苏余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听明白了，合着你这是被人叫过去撑场子去了！”
接着，他恍然大悟：“不是，合着你这是啥也没干，就被警察给拘了十五天？！”
“……”
刘闯面色有些尴尬：“也，也不能说啥也没干，这不是还帮着把人给送医院去了么。”
“那这算是做好事啊！警察为什么拘你？”苏余瞪了刘闯一眼，示意他讲重点。
刘闯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那不是后来在医院跟警察呛上了么，我这人嘴笨，说不过他，一下没忍住就，就动上手了。”
说罢，他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下意识想喝酒，却发现瓶子早就已经空了。
苏余则是一脸古怪。
嘴笨？谁？你么？
你嘴可不笨。
她活，你能好死，她死伱得分八段。
这种既霸气又嚣张而且还骚的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这就是你说的嘴笨？
“那你这已经算是袭警了，这才只拘了十五天……”
苏余敛起思绪，佯装后知后觉的样子，迟疑道:“所以这次又是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大人物’，黑衣人？”
他自然清楚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无非是某华夏地外文明组织局那帮人。
一个名叫阿杰的克隆人，成天把自己打扮得跟特么黑超特警似的。
领着一群人，见着人话也不说，上来就亮证件，要说那证件是他自己的也就罢了，可这家伙偏偏顶着人家安全局的名头，到处捞人，到处忽悠。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刘闯嗤笑着将瓶子放到地上，往后一靠，感慨道：“从十八岁出来混那年一直到现在，只要我一有点什么事进去，来的最快的既不是我弟，也不是我那些兄弟，一直都是这群问啥啥不说的家伙。”
“那照你这么说，你猜的可能是对的！”
苏余沉吟了片刻，盯着他面色凝重的点了点了头：“你小子说不好真可能是哪个大人物的私生子。”
听到这自己用来自嘲的玩笑话，刘闯忍不住呵呵一乐：“快垃几把倒吧，随便说说你还真信了！你见哪个大人物会把自己孩子惯成我这幅德性的。”
虽是笑着，但刘闯眼脸之中无不流露着浓浓的苦涩，与悔恨。
以前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觉得自己进局子有人捞很有面子，很牛13，可以无所畏惧。
再长大一些，又觉得有些后怕。
可等真正懂事，特别是弟弟长大之后，他终于后悔了，但却已经晚了。
自己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苏余见他这样子，又给递了瓶酒过去。
这酒还是在他在守墓小老头开的商店里买的，纯粮酿的红心二锅头，53度蓝瓶装，买了整整一箱。
说来也奇怪，这明明是个开在墓园里的商店。
像香纸火烛之类的，一概没有。
倒是烟酒泡面茶叶蛋这些东西，要什么有什么。
最离谱的是，听那小老头说，店里卖的最好的，除了酒以外，竟然就是卤煮，鸭脖，花生米这些玩意儿。
哦，差点忘了，还有花。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后悔，又或许是因为如今身处的这个环境……
反正刘闯这会儿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对过去的悔恨、对现在的痛苦、对未来的迷茫……
不管好的坏的，全都被他借着酒意吐了个干净。
而苏余就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两个人，一个有心说，一个存心听。
时不时再喝口酒，时间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缓缓流逝过去。
直到地上的空酒瓶愈来愈多。
直到太阳逐渐西沉。
苏余这才起身，看向身边已经靠在椅子上许久没说话的刘闯：“既然你说你后悔，为什么不去试着改变？”
“改变？”刘闯红着眼，双眼迷离地望着苏余：“哥们儿，说的倒轻巧，但你知道这有多难么？”
“不难能特么叫改变？”
“……”
刘闯被噎了一下，也不恼，只是眼神倒是又黯淡不少：“道理我都懂，也尝试过。
但是吧，我就是受不了那些人看我的眼光。
我也知道这都是自己以前作出来的祸，但……反正我就是受不了。”
“你到底是受不了他们异样的眼光，还是不愿意去面对你以前的自己？”
苏余俯视着眼前的刘闯，面无表情地抛出这个问题。
之前听到刘闯在坟墓前的那番话时，他还不敢确认。
不过又聊了这么久，现在倒是可以肯定，这家伙确实是有悔过的念头，也已经尝试着去做了。
怎么说呢，想法是好的，但信念并不坚定。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目标，缺乏动力，又遭到怀疑，所以干脆直接开摆。
没改之前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现在想改并已经在改了，你们还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我岂不是在白忙活？
“……”
刘闯没有说话，这些话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他本身也不是特别在意别人看法的人，真要是那样，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甚至兰花儿也不一定会死。
可有些人的眼光，或者说看法，他不能不在意。
比如警察，连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了，那还有谁敢相信自己？
仔细想想，其实也是自己作，如果当时他忍一忍，不那么上头的话，或许现在可能还会有那么一丝回头的机会。
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刘闯，苏余的超级大脑突然灵光一闪，迸发出一个新的灵感。
如果把刘闯，索顿，以及现在还在上学的王雷凑一起，组个团。
那会是什么场面？
以后如果可以的话，再把阿托那只小舔狗也叫上……
对，还有瑞萌萌！
那又会是什么场面？
念及于此，苏余看向刘闯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搞事业嘛，科技重要，但人才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要不，这瓜就先不吃了？
忽悠忽悠？
试试看能不能把名字从长城一号忽悠成氪星一号？
虽然基因权限什么的是个麻烦，但研究研究，应该还是能找到破解方式的。
“诶，真想改？”苏余突然用脚踢了踢刘闯，“你要真想改，或许我可以帮你。”
刘闯闻言微微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不是，喝酒吹牛13而已，怎么这话题一下就跑歪了。
帮我，你小子谁啊？
说帮就帮的？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问题。
但或许是酒意，又或许是还心存希望，也可能是苏余此刻脸上的淡然……
“这……”刘闯定定的看着苏余，目光既犹豫又期待，“你说话有谱？”
苏余皱了皱眉，心说你这是不相信苏某人的含金量啊，想了想，他点了点手上带着的金属手环：“菲奥拉，检索一下刘闯的档案。”
小半个月前，菲奥拉确实是融入了网络不假，但她只是融入，又不是死了。
况且她本来就只是一段程序，眼下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存在而已。
之所以迟迟没给菲奥拉最高权限授权，一来是想将‘意识导入算法’与‘类情绪算法’在剧情开始前尽量做到最好。
意识导入算法能将智能程序通过再生摇篮载入提前制造好的躯体。
而类情绪算法则能让智能程序通过各种情绪模拟，使自身变得更加人性化。
这两个算法都与暴兵计划息息相关，所以一直倍受他重视。
二来则是怕万一有人，比如天使或恶魔之类的，扫描地球信息的时候把她给扫出来，从而暴露自己的存在罢了。
但现在既然决定不藏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再顾虑这些了。
而且，虽然目前依旧没直接证据表明新德诺曾在三年前来过地球，但也让他意识到，这个宇宙虽然是剧情重置后的宇宙，可某些方面还是跟正剧有差异的。
就比如那只名叫‘原子’的黑猫，明明正剧没有，但莫名其妙就出现了。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宁愿冒一些暴露的风险，也要尽最大的努力，确保自己所获信息的及时性。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先知先觉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再说，他现在除了不会飞以外，又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boSS，刘闯的档案已经检索好，需要现在传送给您么？”
菲奥拉的声音很快在苏余耳边响起，意外的是，声音来源并不是手环，而是刘闯的裤兜。
“卧槽！什么玩意？”
刘闯听到突然有个女声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被吓得唰一下站了起来。
他一脸警惕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自己裤兜里的手机。
于是他赶紧一把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已经自动亮起，然后就看到被自己设为屏保的马兰花，冲自己笑了笑。
“刘闯先生，你好。”
手机里那张‘马兰花’嘴唇微动，看起来很有礼貌的跟刘闯问好。
刘闯：“！！！！”
大白天的见鬼了这是！
手机会自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