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那一天，李寰羽就对方言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而自始至终都没有按时赴约的娄老，李寰羽是在第二天清晨的例行会议中才得知，他已经被调离了。
安静的人群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李寰羽坐在第一排，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了冻彻心扉的战栗。
如果自己当时跟着方言锴上了那辆车，结果会怎么样？
她垂着头，上半身僵直，尽可能的咬紧后槽牙让自己保持正常的姿态。
根据方言锴的反应来判断，自己上车后，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和娄老以密谋叛逃罪秘密处决。
“安静，这种事情很常见，大家不要过度猜想，明天组织将会调来一位新的监管者，各位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发言的助理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李寰羽身上。
特别关照对象。他在心里的重点人员名单中将李寰羽的名字用红笔重重的打了个圈。
晨会结束，人们陆续离开会议室，李寰羽也随着人流挤了出去，并没有给那位助理发出单独聊天的机会。
她回到了实验室，一头扎进了和那群人的探讨之中，希望借此可以缓解自己心中的焦虑和不安。
项目的进度依旧停留在初期，他们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但结果都不太理想。
实验体接二连三的死亡，给这本就枯燥无味的生活平添了一份凄楚。
“是不是因为意志力太薄弱了？”
第二天清晨的食堂里，同组的一位组员看着碗中的用作下饭的小银鱼低声说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寰羽这才意识到这项实验的真正实验体并不是那些动物，而是人类，活生生的人类。
可就算已经找到了突破口，项目还是无法向下推进。
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的同类做一项失败率极高的实验，但新监管者的到来却很快打破了这一局面。
“方先生说由你来组织此次项目，所以本意上也有......你应该懂的。”
面前有些瘦弱的男人交叠着双手，眼底闪烁着和方言锴一样的冷漠。
李寰羽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
这是她的义务，也是对她的惩罚。
因为早在她签署文件时，就知道自己将来早晚有一天要沦落到实验体，但她着实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你明白就好，那么从此刻开始，你的磁卡权限将被剥夺外出权力，你只需要在本研究所里活动就可以。”
男人伸出手，示意李寰羽将磁卡交给他。
李寰羽的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她的指尖几次碰到磁卡边缘，但却无力将它拿起。
从此刻开始，她被正式圈禁。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经过几次实验后，李寰羽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每天必须服用精神科医生开具的药物才能继续进行研究。
濒死状态是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第一次实验在一只猿类生物体内产生了反应，但仅仅几秒，实验体再次死亡。
不过再小的成功也是一种极大的鼓舞，李寰羽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身边人的欢呼，她被簇拥在人群中，有些受宠若惊，但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她有多久没有被人拥抱了？
付瑶的体温似乎还停留在臂弯之间，可故人现在却生死未卜。
人是需要靠记忆才能存活的生物。李寰羽尽自己所能翻找着属于两人的回忆，在无数个因为实验而痛到失语的夜晚，在脑海中不断播放着那段柏树街的时光。
她小心地将这些回忆掰碎，碾作尘沙，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就用指尖轻轻捏起一点，放进齿间，细细品味她这扭曲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甜蜜时光。
时间很快来到一年后的体检日，这时的李寰羽在困顿的泥潭中挣扎了许久，身体状态早已不复往日。
“下一个，李寰羽。”
护士面无表情地朝门外的走廊里喊道。
李寰羽站起身，整了整衣袖，快步走进诊室。
“把上衣脱掉，躺在那边的床上。”
病房内，只有一位稍显年长的女医生和一位年轻的护士，李寰羽只穿了一件内衣，身体完全平躺在床上，等待检查。
但房间里的两人却并不急着进行后续检查，女医生在向护士交代几句后，便让护士离开了房间。
而医生却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封白色的信件。
“拿好了，这是他给你的。”女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口罩。
李寰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忆起这张熟面孔，她是娄老身边的助理。
“他现在......”
“嘘......他很好，你放心。”
医生重新将口罩戴好，有些冰冷的手指按住李寰羽将要坐起来的上半身，轻声说道。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护士回来了。
医生示意李寰羽起身，她将信件卡在李寰羽的肩胛骨与内衣之间，并将她的上衣递了过去，又低头在一旁的报告单上写了几笔。
“注意安全。”
临走前，医生回头嘱咐，她的神色并不像一年前那般严肃，反而是多出了一份怜悯和鼓励。
李寰羽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出房间。
一年前的娄老未说出口的话，如今终于要解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