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立于虚空，右手朝着下方动弹不得的陆山君做抓取状，下一刻，一道血光便自后者体内破空而出，那是一枚拳头大小的血色圆球。
血色圆球上面此刻布满了裂痕，此刻悬浮在姜林面前，其内似乎蕴含了无尽的怨煞之气，令姜林微微有些皱眉。
“大人，不知公子他这是......”
小狐妖被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老妪云月注意到了上方姜林的动作，不由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位谪仙般的男子。
“老人家无需如此客气，我名叶琉羽，唤我姓名便可，”二师兄翩翩有礼，微微颔首，又看向空中的姜林，继续道：“你应该知道那是上万村民的血气凝聚的血丹，而此刻大师兄要做的，自然是如他所说，抽筋扒皮，抽，魂，炼，魄。”
云月只感到有些背后发寒，只是一想到陆山君这群妖做过的事，却也觉得合理。
相比于此，她更担心小小和浅云山的命运。
云月正要开口，身旁那个白衣胜雪的公子似乎是洞悉了她的心思，提前一步开口道：“老人家无需担心，想来大师兄是不会对浅云山动手的，若是浅云山当真罪无可赦，早在一开始，浅云山便已经被大师兄平了。”
平静的话语，透露的意思却是让云月喜出望外，只不过她仍旧有些疑惑，此前那位公子说要小小一命换一命，似乎不像作假。
她稍微有些犹豫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二师兄闻言却是笑了笑，折扇轻摇，轻声笑道：“那些话老人家听一半便好，这只是大师兄的恶趣味罢了。”
听一半便好？这让云月更是有些担忧了，好在二师兄没有卖关子，又继续开口了。
“以命换命是真，只是对象却不是小小姑娘，老人家尽可放心。“
那似乎也很严重......云月有心这么说，却不敢说出来。
以命换命，她能活，小小能活，那要以谁的命来换呢？陆山君？显然不可能，那血丹离体之后，他眼看就不活了。
那么，还能换的，似乎就只有浅云山了......
云月脸色微变，正欲开口，二师兄却是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老人家驭下不严啊，座下几只狐妖与虎妖勾结，居然能将你蒙骗至此。”
这话一出，云月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此前见得陆山君的真面目时，她便隐隐有所猜测，如今这位公子的话，无疑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虽然十几年不出山，但却也时常派狐子狐孙们外出探查消息。
浅云山四个村子被屠，她居然一无所知，她那时便已经有所怀疑了，只是无论她怎么探查，都没找到内部有什么问题。
只因浅云山被屠之时，她正在闭关，而她恰到好处的闭关，便导致了本来就封闭的浅云山，在那段时间根本就没有狐妖下山探查消息，除了那个经常偷偷下山的小狐妖。
只是她显然不可能会是串通陆山君之人。
那么，内鬼自然也就还藏匿着......
所以问题就很简单了，她为什么会闭关？是因为大限在即，有人为她寻了上好的天材地宝。
云月脑海之中浮现了一道身影，神情却是止不住的哀伤。
“看来是想明白了，”二师兄含笑点头，继而继续看向上空的那道身影，不再言语。
姜林看着眼前的血丹，眼神微凝，随后伸出手指轻轻一点，血丹便化为了点点红光，红光凝而不散，这一幕也吸引了山顶众人的注意。
众人沉默不语，皆是修行者，自然能看出这些红光明明没有任何灵智，却是因为无比浓重的怨气，停留世间，不肯离去。
“放心吧，我不会放过凶手的，必将它们抽魂炼魄，”姜林轻叹，郑重地做出承诺。
姜林的话语宛若是蕴含着某种神奇的魔力，随着他的声音传荡开来，点点红光缓缓消散于世间，再无半点踪迹。
山顶众人皆是纷纷松了口气，唯独二师兄，剑眉星目之间，浮现了一丝阴霾。
这时天空之上的人影负手而立，平静地凝视着下方山君洞前，被汇聚到此的无数妖族们，忽而语气平淡地开口：“二师兄，取赦令。”
“是，”二师兄拱手，微微欠身，随后一道金符浮现于面前虚空，二师兄一手执笔，静静等候下文。
“天源历，三零二二年，九月十八，东灵州，望云宗辖内，有虎妖陆山君犯禁，屠四凡俗村镇，上万平民，以气血修行，证据确凿。”
随着姜林平淡的话语传开，二师兄提笔，以灵力为墨，在金符上记录着。
“此案牵连者，望云宗辖内，浅云山……”
听到浅云山三个字，云月与小狐妖的心脏都猛地跳了一下，龙诺澜等其他望云宗弟子也是颇为好奇，不知大师兄最终决定要如何处置浅云山。
“浅云山内鬼勾结山君洞，念在狐妖云月对此事不知情，其本身多年行善，身负功德，免去其死刑，罚之严查内鬼，处以抽筋扒皮，千刀万剐之刑。”
“主犯山君洞群妖，尽斩，抽魂炼魄，处以极刑。”
“另，罚浅云山为四村村民立衣冠冢，年年祭祀。”
“其余者，待查。”
只听得扑通一声，却是老妪云月跪伏在地，连带着走到她身边的小狐妖也被她拉着跪倒，连磕三个响头。
“谢公子开恩，谢公子开恩......”
二师兄面前金符之上赦令已成，随着他收笔，金符化为一道金光破空而去，转眼便消失在天际。
山下群妖被禁锢身形，动弹不得，听得判决，原本还没怎么明白其中意思，而随着天空上那道黑衣身影伸出右手，在面前虚空轻点。
霎那间，大地皲裂，河流倒灌，无尽地火升腾而起，这片天地之间，宛若成为了人间炼狱，唯独小山顶有灵光笼罩，护住了众人。
地火中央的陆山君目呲欲裂，却反抗不得半分，周围群妖，在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之下，崩为血雾，融入河流之中，而陆山君，则是在地火的炙烤和血河的熔炼之下，慢慢萎缩，成为一团模糊血肉。
而在这时，陆山君仍未死亡，还在反抗，只是，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随着姜林手指轻轻舞动，所有的妖化为了一团血水，而其中蕴含着的一道道妖魂，皆在疯狂挣扎，想要逃离熔炉。
只是这一切又岂会随它们的愿？说了抽魂炼魄便是抽魂炼魄。
“以山为炉，河流为引，地火为薪……”拉着小小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云月，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
“倒是有些眼力，”二师兄微微点头，称赞道。
“……”云月心中五味杂陈，后怕不已，幸亏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反抗的心思，不然此刻，她和浅云山狐众，也都入了那血河了。
得益于早年间的经历，云月知道不少事情。
修行者以凡俗生灵气血修行，这是整个源界无数世家大阀，宗族圣地联名禁止的，这是铁律！谁也不得冒犯，动辄便是灭族的罪过。
传闻太古年间这类事情屡禁不绝，无数凡俗生灵惨遭灭绝，便是最大的种族，人族也难逃一劫，在大人物们看不见的世间角落，几乎时时刻刻都有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彼时天地凋零，群魔四起，同时更有外敌入侵，源界眼看要走向败落。
天地间的大族，不朽道统，圣地联手站了出来，以最无敌的姿态横扫天地万魔，立下修行者不得屠戮凡俗生灵以修行的铁律。
这是面向源界万族的铁律，谁敢犯案，那便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修行者之间如何争斗，如何厮杀，这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修行者毕竟只占天地万灵很小的一部分，而凡俗生灵，却是修行者的摇篮，肆意屠杀凡俗生灵，这就是在断绝修行者的后路，这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妖吃人，人杀妖取血挖丹以修行，皆可算是弱肉强食，在规则之内，唯独这屠杀大量凡俗生灵以气血修行，是大忌。
而虎妖陆山君明显不知此律，它以为只是吃些凡人，顶多会惹来望云宗的追杀，在它看来，望云宗虽然会追杀它，但若它成功突破，届时便是面对望云宗，也不算弱手。
像望云宗这般大宗门，又岂会真心替凡人出头？到时候或许它都不一定要逃亡，望云宗也不会拿它怎么样。
虎妖的蠢葬送了它自己，却也牵连了浅云山，云月心底对那浅云山的叛徒是恨之入骨。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那位公子执法严明，却不滥杀无辜。
“此事便算是了了，老人家须得记得，处置了内鬼之后，需上报望云宗，”二师兄折扇轻摇，轻声提醒了一句，随后便不过多言语，转身走向了一众师弟师妹们。
“是......”老妪云月自是不敢不从。
二师兄抬头看了一眼，群妖早已在地火的炙烤下化为了一团血水，且随着时间推移，血水之中的杂质正在被不断剔除。
姜林赫然是在炼制丹药。
见得大师兄开始取出灵草灵药，二师兄微微颔首，看向一众师弟师妹，开始安排起来。
二师兄估测了一下方位，一一给五个师弟师妹安排好了位置，以灵力将她们包围，护送到山下，让她们经受地火的淬炼。
由于她们都服用了大师兄的极品灵髓丹，目前都是炼髓境初期，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都可算是熟悉了此境的力量。现在只需要将体内的灵气和气血灌入骨髓，强化骨髓即可。
而大师兄要炼的这炉气血大丹，可是一头妖灵境中期妖族，还有诸多搬血境，妖罡境的妖族为材料的，更是加入了诸多珍贵灵药，其中好处，对于五个师弟师妹而言，便是此丹落下一丝精粹，都可称大机缘了。
而宋雨熙等人修行高一些，更需要的则是虎妖的妖灵，气血大丹有炼妖灵的过程，这其中自然出的妖灵魂气，便是给他们的福利了，因此他们被安排的位置，相比于叶辰陆芊儿她们，要更加接近“丹炉”炉心位置。
至于二师兄与龙诺澜，这些却是对他们没有多大效果了，以他们的修为，完全不是这区区野生虎妖能比的。
缩在老人怀中的小小，胆战心惊地看着山下那团汹涌的血光和无尽喷涌的地火，水灵的眸子中满是畏惧。
一想到自己此前对那家伙又吼又叫的，会不会被他记恨啊？万一他把小小丢进去怎么办，会不会直接变成血水啊？好可怕…...
“奶奶……那大坏……上仙已经饶了我们了，我们一会儿是不是该回去了？”
小狐妖偷偷地在老人耳边询问，有点想逃离此地，逃离这个带给了她噩梦的山君洞，离那个欺负人的坏蛋远远的，回到浅云山，回去她温暖的小床上，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老狐妖略显古怪地看着小狐妖。
你是不是想说大坏蛋？
这是第几次了？
“小小……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位公子？”
老妪还从未见过小小对哪个男子这般态度，起了些撮合的心思，不过这次她谨慎了很多，先询问小小的态度，像陆山君这次的事情，乱点鸳鸯谱的事，可不能再犯一次了。
虽然看小小和那位公子这情况，似乎更像是孽缘，但那位公子貌似对小小颇为宽容……
但，孽缘也是缘嘛……
“奶奶你说什么呀……”小小绝美的俏脸猛地红了起来，大尾巴猛得甩动了几下，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慌乱。
“谁会看上那坏人呀，小小喜欢读书人，他他他......只会欺负人……老是吓唬人......”
那坏人......
老妪微微颔首，似乎有戏。
而另一边正在静静偷听的二师兄两人，对视一眼，嘴角皆是微微翘起。
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