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得一挥手，把那些不中用的太医都撵了出去。
他在床边换了一个姿势，让顾江漓可以把头舒服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漓儿...你受苦了...就他一个，以后都不生了。”
顾江漓心头一窒，她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种话来。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膝下子嗣兴旺？
可皇帝竟然说就这一个？
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顾江漓用虚弱的声音反驳道：“陛下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若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呢？太后和朝中大臣，可都是希望陛下有儿子的。”
皇帝满不在乎地说：“女儿就女儿，朕管他们怎么说。怀孕令你如此痛苦，有这么一次还不够吗？”
顾江漓心微微颤动。
皇帝竟是为了不让她吃苦才这么说的。
若是以寻常人家看待夫君的态度去看待皇帝，他真的不失为一个好夫君。
顾江漓浅浅一笑，可他终究是帝王。
“能为陛下生育子嗣，这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沉默着，似有一阵无声的叹息在房中响起。
良久后，皇帝才开口：“那个张姨娘来了，也不见得把你照顾得很好，朕平日里连人都见不到。”
顾江漓连忙好心地替张姨娘解释：“陛下，姨娘已经尽心尽力了，臣妾是自己身体的问题，太医都没法子，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更何况，姨娘的女儿，臣妾的妹妹，才受了杖刑，也需要有人照顾，她记挂女儿，平日里去照顾妹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顾江漓很轻松的就透露了张姨娘没有用心照顾她的事实。
皇帝面带不悦，“朕召她来广明殿是照顾你的，她却反倒去照顾顾贵人了？”
“陛下别误会，姨娘只是去时常去兰芳殿陪妹妹说说话罢了，她照顾我的时候，也是极为用心的。”
顾江漓有些情急的声音，让皇帝少了一些怒火。
顾江漓又说道：“陛下，其实张姨娘对臣妾真的很好，她听说了臣妾的包被有破损，主动说要帮臣妾修补呢。
“您不知道，姨娘的女红极好，有破损的地方经她的手一过，立马变得完整无缺。”
说着，她从床上抽出那张包被。
“您看，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吧？”
顾江漓努力在苍白的脸上挤出微笑。
在皇帝看来，就是顾江漓努力地在令他开心。
即便心浮气躁，他也只能皱着眉将那块包被拿过来瞧了瞧。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这布...怎么少了一截？”
“什么？怎么会少了一截？”
皇帝把整张布摊开，指着最右边的边缘说道：
“你这块布当时方方正正的，如今这右边明显少了一截，变成长条形了，你没发现？”
顾江漓满脸疑惑，她坐直了身体，把布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果真如此...可能是姨娘为了缝补破损的地方，裁剪下来一部分吧。”顾江漓呢喃道。
皇帝见她脸色不太好，也不想仔细去追究这件事，就把那块布拿走，另一只手扶着顾江漓的头，让她安心躺下。
“这个东西朕先收着，漓儿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不要再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陛下，臣妾没什么事需要操心的，一切有陛下在，臣妾很安心。”
皇帝帮她理了理碎发。
面容虽冷，举止却温柔。
他陪了一会儿，就去处理公务了。
顾江漓算了算日子，三个月就快到了，最后一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荷花。”她喊了一声，荷花猫着步子从门外进来。
她抱着手臂，脚步飞快地跑到顾江漓的床边。
然后从肚子下面掏出两张肉饼。
“小主，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顾江漓快速把肉饼放进嘴里。
这段时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人前，她是被孕反折磨得食不下咽的虚弱孕妇。
人后，她是靠荷花偷来食物狼吞虎咽的胃口大开的顾婕妤。
戏已经做到这种份上了，再对付不了那两母女的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顾江漓匆忙把两个肉饼吞下，然后从床底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布块包裹着的东西，交到荷花手里。
“荷花，知道怎么做吧？”
荷花满脸的郑重，“小主，奴婢明白！”
顾江漓点头，荷花办事，她很放心。
————
日落时分。
小兰和小桃一并前来向荷花告假。
“荷花姑娘，今日奴婢与小桃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了，一直闹肚子，实在没办法照顾张姨娘...”
“是啊，荷花姑娘，能让奴婢们告假一晚上吗？奴婢刚刚也对张姨娘说过这件事了。”
两个宫女满头大汗，捂着肚子，神色痛苦。
荷花并不是没有人情味的人，关切地说：
“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身体最重要，张姨娘那里就交给我好了。”
两个宫女对荷花连声感激了好几次，又匆匆跑向了茅厕的方向。
荷花的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转身来到了张姨娘个的房间门口。
正巧碰上了打开门准备往外走的张姨娘。
她穿的淡雅，头上也没有华丽地珠翠。
果然如同小兰和小桃所说，张姨娘只有去兰芳殿的时候，才不会隆重地打扮自己。
“姨娘，您这是打算去兰芳殿吗？”
“算了，今日小兰和小桃都告假了，宫内好像不允许外人随便走动的，没关系，我明天再去看茹儿吧。”
张姨娘入宫一段时间了，基本的东西还是明白的。
后宫这种地方，宫外之人的确不能随意走动。
一是担心路上遇上了不认识的娘娘，会失了礼数；二是有侍卫巡逻到未穿宫人衣服的人，难免会拦住多问几句。
但是张姨娘不去的话，计划怎么进行呢？
荷花说：“没关系，姨娘要是想去的话，奴婢带您去就行了。”
张姨娘一听，瞬间高兴了起来：“当真可以吗？”
荷花笑了笑，单手伸向前方，“姨娘，请。”
去兰芳殿的路不算太远，日落之时，她们从广明殿出发，入夜时分，就已经到达了兰芳殿了。
张姨娘进了顾江茹的房间，而荷花就在门外等候。
荷花望了一眼这熟悉的兰芳殿，她这个扫地宫女曾在这里做了五年差事。
这里的每一寸，她都亲自打扫过，除了现在在兰芳殿当差的宫女，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里的情况。
哪个地方最少人经过，哪个地方最适合藏匿东西，她再清楚不过。
她走向兰芳殿后方那个小小的花园。
顾贵人喜欢花草，所以才专程修建的。
没有人会夜里来赏花，也没有人会夜里才来打理杂草。
此时的小花园，是最静谧，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这里做事，没人能够看到。
荷花抽出藏在腰间的小铲子，在桃花树下刨出一个小坑，然后把顾江漓交给她的东西放进坑里，用土掩埋起来。
为了能让人发现，她刻意做出了泥土翻新的样子。
天上飘起了雪花，一瓣一瓣飘落到泥土里。
荷花笑了笑，今年的初雪来得很早，这是好兆头。
完成这一切后，她回到顾江茹所在的房间外面。
没过一会儿，张姨娘就开门出来。
门缝之中，她看到了顾江茹那张带着恨意的脸。
她没理会，对张姨娘说道：“姨娘，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