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话外之事，俩人都没多纠结在上面，离珠眼睛一眨不眨老盯着斯派克观看，觉得她这样十分不好没礼貌，老怪又想教训她。
斯派克轻轻摆手，笑道：“我不在意的，小的时候，我也会盯着你们一个劲瞧。”
离珠好奇问道：“是真的嘛？你也觉得我们长的奇怪吗？”
斯派克哈哈长笑，点点头道：“是的啊，每个种族都以自身为参考，稍有不同就横加指责，其实这样并不好。”
“我小的时候，周围的伙伴大都是你们这样的人类，因此，我还曾自卑过一阵，直到我被接回了我们族群生活，在那里都是我这样的人，但也有像你们的人类，那是一个沉默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家伙，或许就是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让我们变成了好朋友，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慢慢改变了一开始就存在的顽固看法。”
“人与人之间，精确来讲，人与外星人之间，其实没什么不同之处。”
“离珠，或许你现在听不懂，但也无妨，接触多了，你以后会明白的。”
离珠似懂非懂点点头，然后她不在吭声了。
借着这话，老怪思虑了一番，人类总是对外星人感到好奇，反过来说外星人也对人类也充满了兴趣，其实就像当初一样，开埠遇到外国人，从没见过白人、棕色人种，人们总会不约而同惊叹，感到新奇。
当星际旅行变的与在海上航行一般容易，说不定，不久的将来，未来一代的人们会像先辈遇上其他人种，也会慢慢习惯。
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个未来啊！
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亲眼见到？
说完闲话，斯派克讲起了有关陀罗王国以及陀罗印记的事。
“关于我的身份，我的来历，这事说起来话长…”
追忆着过往，或许不是他的往事，而是他种族的过去，斯派克眼里有温情，老怪见过这样眼神，这样神色一般只会出现在远离故乡的游子身上。
“在我们之前，陀罗星上已经出现过了三至四批的种族，他们的文明远远超越我们，我们接手的是一颗即将死去的行星。”
好家伙！
这家伙一张嘴，老怪听着就被吓一大跳！
离珠左右望望，她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只觉得无聊，还有好麻烦，不知还要说多少话。
“莫要激动，莫要惊讶。”
“这样的事，其实在银河系非常普遍。”
“喔，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陀罗星距离银河中心也差不多10万光年，横向纵向对比，你们在银道面以北100光年，我们到你们那里去也就50光年不到，所以说起来，我们还算是邻居。”
老怪苦笑连连，有这样的邻居吗？
明儿能不能去串个门？
啊呀！
可惜交通不便啊！
“斯派克专员，你实在太恭维我们了。”
“斯派克专员，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来自地球？”老怪比较好奇这一点，细细想来，他从未对人说过这事。
“这事应该很好理解，老怪我来问你，在一颗行星上，同一纬度的生物，是不是会表现出趋同性，同样的动植物是不是长的差不多？”斯派克以问作答。
老怪点点头，搜肠刮肚，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但斯派克说的特认真，拿出了研讨的精神问他，老怪觉得这种事就不必较真了。
“在这区域诞生的智慧生命，假如没有特殊原因，你们的长相其实差不多。”
“当然，不能就此排除还有另外的可能，凡事总有例外，老怪先生，你不知道地球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吗？”
“你一路走过来，少家屯那些人，与你相差无二，你有没有仔细问过他们来自何方？”
这事，老怪还真问过，但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要么是居家在这里太久了，以致忘记了过去的事，要么是落户不久，不想谈论过去的事，要么就是本地出生，早忘记从哪里来。
“地球、地球特别？”
“地球特别在哪？斯派克专员，你能讲讲这事吗？”老怪问道。
曾经有人把地球当成宇宙中心，曾经有人把太阳当成宇宙唯一，老怪不是那么无知的人，地球与其他行星差不多，据观测，宇宙中存在类似地球的行星不可计数。
既然地球会诞生人类文明，其他类地行星为什么不行？
何况，活生生的外星人就在跟前，你说他是凭空出现，他却道来自陀罗星。
斯派克笑而不语，或许因为觉得有些事说说也不妨，他稍微透露了一点。
“每个文明都有过去，原也是如此，老怪先生，我不会直接回答你这个问题，从历史中去寻找，你能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若有所悟，老怪自思想到，与历史有关？
在历史中寻找答案？
那么，在原的历史中，肯定有出现过来自地球的人类…
话题岔开后，就没收回来，不知是斯派克有意还是无心。
“老怪先生，你是第一次来星耀城，对于这个城市的观感如何？”
没有赞扬，也没有刻意去贬低，就算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小小的不愉快，老怪实诚回答说道：“我不怎么了解，不好说。不过你们的基层执法人员非常有分寸，由小看大，我觉得至少你们管理的还不错。”
斯派克微微点头，讲道：“这是见微知着的本领啊，老怪先生，你不像给我的印象，而是一位非常注意细节的人。”
“星耀城建立已经很久了，假如有空闲，老怪先生你可以去图书馆，就能知道很多关于此地的事情。”
“就像很多历史书记载，王朝会更迭，文明会毁灭，行星都会崩塌，星耀城历经数次大劫不倒是有其深层次的原因。”
听着这句话，老怪苦笑，历史书上是会记载王朝更迭，但关于文明毁灭，行星崩塌，那就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你们陀罗人的历史书该有多长，都记载了些什么？！
“老怪先生，在你过来的时候，想必已经看到了城里的那些贫困区了吧？”
老怪点点头。
斯派克叹了一声道：“太阳照射不到的阴暗之处，下水管道里的硕鼠，老怪先生，我并不是说他们不值得同情，在城市的上层，有些人穿着光鲜，内在肮脏，实际上还不如这些人！”
“当贫富出现，那就意味着阶级产生，人心都是自私的，只有合理的制度才能制约。”
“陀罗印记出现不久，他们以此为凭据，彼此确认身份，这是一群打着自由幌子，喊着正义口号，意图推翻掌权一派，从下往上进行变革的人。”
“我没说他们有错。”
斯派克冷静陈述着，“这里是原，不是外面的世界！”
“这里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不要说什么自由、权利了，而是随着星耀城的倒下，这里所有的人都面临死亡！”
“在这里，在星耀城，光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且只有的是所有人应该团结在一起，抵御外来的威胁，在这片大地上，以自身为火种，光耀四周，冲散黑暗，这便是星耀城名的来历，意义深重。”
“老怪先生，你知道我们现在实行的是什么制度吗？”
关于这问题，其实老怪是知道一些的，不管是许言、刘浩曾经说过的话，还有在少家屯，他也不是整日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但他还是装作不懂摇摇头。
斯派克微笑讲道：“独裁！”
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
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原也是一个让人不想在此久留的地方。
各有各的说辞，各有各的理由，老怪把收集起来的信息汇聚总结，得到了一个结论，少家屯实行那样联保联防的制度，并非是出于本意，而是无奈，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星耀城。
“说起来不好听，但却是在这里唯一能适用的制度。”笑容不减，斯派克叙述着为什么会采取这样的治理方式。
“城主小事不管，大事过问，出现危及城市的大事件，城主必须挺身而出。”
“城主把琐事推给专业管理人员，由他们建立起相互权衡的体系，凡是由人参与的事情，若无绝对的自持能力，若不能公平公开，那势必会有腐败，贫富、阶级由此便会应孕而生。”
“这是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出现在不知多少文明内部的根本性问题。”
“这问题，眼前看起来没有解决的方案。”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我们找到了缓解这问题的办法，老怪，你知道这是什么办法吗？”
历史上有太多相似例子了，有时候宁愿没有读过那些报刊书籍，老怪深深呼了一口气，又缓缓摇头。
“肃清。”
这词一出，老怪心里就一跳！
虽然已经猜测到了答案，但这答案一出，老怪还是忍不住动容。
肃清是解除内奸，消灭叛徒的意思，那意味着血流成河，那意味着无数人会因此而遭殃。
这同样意味着，在内部沉疴痼疾，积重已久，不下猛药只得挺尸了。
斯派克的话语还是那么平淡，不起一丝波澜，“在城市的历史上，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类似事件，当权者，无一不是选择这样方式。”
“成功概率本来是百分之一百，不过现在这一代的城主，就是当年造反成功的那一位，所以，采取这种方式成功的概率变成了99%。”
99%？
对于这个百分率，老怪心存疑窦，莫非星耀城过去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已经反反复复发生了足足有一百起了吗？
假如是真的这样，那还挺佩服他们的，至少，在好的一方面来说，他们还具有剔除病毒，自我痊愈的能力与精神。
可为什么会能够一二再三的发生？
城主？
一位目光前瞻，具有非凡气质的天降猛人？
或许就是因为原外部环境实在太恶劣，就像每每到了王朝末期，总会有英雄涌现？
或许英雄本来就是存在的，只是没有肥沃的土壤？
这是必要条件吗？
都已经站在最高点，为什么还能狠下心来做这种事？
皇朝历史上，反反复复出现的朝代更迭，说明了一件事，就算是皇帝，他也只不过是凡人，尤其到了王朝末年，一样会昏聩，一样会无能为力。
星耀城能存世，是城主吗？
还有这里面有其他的原因？
接触太少，这问题又非常重大，老怪想不清，理还乱。
“老怪先生，你想看到城内的市民被卷入混乱之中吗？”
老怪摇头。
“老怪先生，你想看到城主从他富丽堂皇的宅子里走出来，大杀一气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平乱平叛吗？”
想了想，城主应该是位厉害的人物，他出手不知会伤害多少无辜，老怪再次摇头。
“老怪先生，在下有个不请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
这两句反问式的陈述，实在太让人…唉！
叹了一声，老怪无奈说道：“我个人能力有限，斯派克专员，你不要期望过高。你的请求，我恐难办到。”
斯派克发出磁性的笑声，讲道：“假如老怪先生你没欺骗我，那么，你已经拥有了能力，你比绝大数人更加合适。”
离珠年幼但力气大，通过交谈，斯派克初步了解老怪是怎么一个人，他年长却拥有智慧，他不是鲁莽的人，他是个做大事的人。
“老怪先生，在你拒绝我之前，先听听我的请求怎么样？”
“好吧。”说不想听，你就不讲了吗？
老怪还想通过对话，从这位专员的嘴里获取更多关于此地的信息，多听一些也无妨，反正什么都没答应。
斯派克点点头，说道：“这一次庭辩，我希望老怪先生你不要过于追求正义，我们会把你关押到某一处，那里被羁押着一位陀罗社重要成员，我希望老怪先生你能把他解救出去。”
老怪苦笑，这剧本是不是有点熟啊？
“事后，我们不会追究你与你同伙杀死乔基姆、玛塞拉、以及李通三位议员的罪名。”
睁大了双眼，老怪脸上写满了你可不要含血喷人，这三位，我一个都不认识！
然而，斯派克吃定了他一般，念起了手上的资料。
“乔基姆，星耀城议会资深议长，涉嫌贪腐，控制黑道组织，涉嫌谋杀、贩卖人口；玛塞拉，相比令人尊敬的议长先生，这一位做的不太过火，她也就吃了几个孩童；至于李通先生么，他是城主大人的门客，是看门犬。”
“有的狗会仗势欺人狺狺狂吠，有的恶犬则会狐假虎威，把他自己当大王。”
“私设刑房，处决非志同道合者二十五人，为了排除异己，这人不择手段！”
“以上三人，我们根本就没任何证据，老怪先生，你自由之后，可以去明察暗访，是否属实，还请转告。”
老怪越听越恼火，越听越不是滋味。
这星耀城里还存在这样的罪恶勾当，尤其是玛塞拉那一位，吃人这种挑战人类心理底线的事都干了出来！既然早已经调查清楚，还非得故作不知，为什么你们不去处理了他们？
直接站起身来，双眼炯炯有神，老怪满面肃穆，义愤填膺沉声问道：“你们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三人为祸人间？！”
斯派克第一次流露出无力，双眼黯淡讲解道：“老怪先生，你要明白，身居高位做起恶来，不是普通人能比拟，派系之争啊，里通内外啊，星耀城能走到现在，绝非侥幸。”
“这三个人能死，但是绝对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不然，星耀城的上层组织结构会瞬间解体！”
“他们都是拥有实权的人物，当一人被宣判，其他两方肯定会拧成一股一致对外，在上层这些大人物都忙着内斗的时候，还会有人去关注民生关注其他人吗？”
这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这三位，掌控着星耀城百万人的性命，老怪先生，假如有其他办法，我就不会拜托你这件事了！”斯派克讲着。
权利相争，总会有渔夫得利。
怔了怔，冷静了一下，没急着回答老怪问道：“那么，斯派克专员，请你告诉我，你是代表哪一方，哪一派，你是属于城主的人吗？”
斯派克沉吟着，思虑着是否就此据实相告之时，一人推门而进，他微微一笑，对老怪说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
斯派克颔身致意，他脸上没有惊讶，看起来他是早知道这个人就在门外。
他脸上浮现起笑容，不是虚伪而是真诚的为这人由衷感到骄傲，斯派克介绍此人，“预言大师白芒，或者，老怪先生你可以称呼他为先知白鹿。”
“你好，白芒大师。”
“你好，老怪先生。”
离珠站立起来，向这一位身穿白色大袍，宛如神甫的先生问好，她伸出一支小手，“你好，我叫离珠。”
白芒看起来二十出头，不到三十样子，他身上的衣袍没有任何一个口袋，纯白色的衣服只在袖口衣襟处镶了金边，上上下下就透着两字，干净，不染片尘。
他的面容清秀，身板挺直气宇轩昂，笑起来阳光开朗，加上这么一身打扮，给旁人的感受就是神圣与圣洁，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情，只剩下好感。
“你好，离珠，我期待你的成长。”他俯身下去轻抚离珠，话语清朗意味深长说了这么一句。
“嗯嗯呃…”笨嘴拙舌不知说什么好，一丝羞涩出现在离珠的小脸上，她难为情转过身跑到老怪后面躲了起来。
就像自己养大的亲闺女被人觊觎，老怪心理既辛酸又释然，少女情窦初开，有点喜欢这个家伙！
小小插曲并不耽搁几人重回之前话题，白芒道：“离珠小姐、老怪先生，还有斯派克，全都坐下来吧，让我们好好聊聊。”
接受好意，斯派克微微侧首致礼，欠身扶着胸坐下。
这似乎是他们陀罗人的礼仪？
老怪不知道猜的对不对，不过斯派克这外星人挺奇怪的，不看他本人本相，但瞧谈吐举止，与人类无异。
或许就是因为在人类社会待久了的缘故。
外星人一定高级高雅？
外星人一定是野蛮不讲理，非得把地球给磨灭了不成？
或许，早就有成见存于心。
或许，就像斯派克说的那样，人与人之间并不存在着什么不同，人与外星人之间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