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节晚自习，沙志一直在琢磨晚自习结束后去哪里的问题。
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虽然上学期与李心刚、郭家宝在校园中谈笑过约会去哪里，但那纯粹是开玩笑，根本没上心，也从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地点实在不好选。校外肯定不能去；实验楼的二楼也肯定不能去，堵住楼梯口根本逃无可逃；水边路上码头边，不时会有老师、学生甚至老师的家属出现……
地点不好选，沙志甚至有点后悔在寻找吴霸天的那晚未能与李心刚、郭家宝好好讨论了。
后悔也罢不后悔也罢，但还得尽管定下来。反复挑选反复权衡后，沙志最终选择了一个心中自认为是最理想的地点。
第一节晚自习后休息时，沙志与李心刚、郭家宝下楼围着云秀湖转了一个圈，他什么也没有说，郭家宝什么也没有问。
李心刚多半还不知道下午的事，但郭家宝明明知道一点却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提示与暗示，沙志反倒惊讶于郭家宝此时的定力。
身边的两个人不问最好，沙志也乐得不用回答。
终于等到晚自习结束，终于等到当班的死胖子走开，终于等到有同学往外走，但是绝大多数同学还留在教室里没有动。
沙志虽然早已动心似箭，早已收拾好课桌上的东西，只留下一本数学教材还摊开在课桌上，但那个女生没有动，一点也没有动，他只得耐心地观察，焦急地等待，等待那里传出“动”的信号。
只要一点点信号传来，一丝丝信号传来，他也将立刻站起来向外走，风雨无阻地向外走。
他的眼里已经只有那个女生。
可是，那里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呢？难道，她忘了黄昏的约定？
不可能！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
一颗焦急的心已然开始变得焦灼。一本数学教材拿在手中，颠来倒去，却像是个烫手的红薯。
但是，怎么也不能让身边的同学发现什么！尤其是左边的百事通！
他扭头向左扫了一眼，百事通正与李心刚在研究着什么。两颗脑袋，不，三颗脑袋，还有项得立的，三颗脑袋正凑在一起。
右边的郭家宝则在埋头做着一张数学练习卷，同样没有注意他。
但是，右前方，那个女生依然没有动静，没有一点动静。
他只好开始祈求，那个女生绝对没有忘记两人的约定，那个女生能够马上发出信号……
终于，信号传来了。
或许上帝也被他的祈求感动了，那个女生终于开始收拾课桌上的东西。
那里动了！
信号准确无误地传来了，他不等那个女生站起来，迅速将‘烫手的红薯’放进课桌，锁好后快步向外走了出去。
他一颗心怦怦地跳，脚下没有任何停留，走出后门直接向左拐。走出三四米后，方始回头瞟了一眼，发现那个女生已经跟出去后，才重新开始快步朝楼梯口走去。
这学期以来的晚自习结束后，他几乎从没有这么早离开过。因为心情紧张，他没敢朝教室里面看，也没敢再回头看甚至是侧头看，只是一个劲地朝前走。
前面到楼梯口的走廊上没有人，但是教室前门和教师办公室的门都敞开着，明亮的光线向外透着。走廊边的每扇窗户也全部向外敞着，同样透着明亮的光线。他更加不敢回头和侧头了。
但是不能永远不回头，身后还有一个似乎等候了很长很长时间才相见的女生。
不是似乎，一定不是似乎，而是真正等候了很长很长才相见的一个女生。
当快走到教室前门的时候，他终于放慢了脚步，鼓起勇气稍稍侧头回看了一眼。
女生就在身后两三步的地方，他心中终于放松了下来。
当走过理五班教室后门后，他再次放慢脚步，想停下来询问接下来去哪里。他本能地认为，虽然思考了两节晚自习，还是应该征求一下意见。
可是，发现柳叶兰依旧快速大步地朝前走，心想应该是不想被其他同学见到，更不能被死胖子发现，不由得重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但开始频频侧头，观察着身后的情况，也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当走到楼梯口时，他停下来稍微等了下，柳叶兰则迅速跟上与他差不多同步往下走。
此刻的楼梯附近没有其他人，他可以边下楼边看着旁边的柳叶兰，但柳叶兰似乎没有任何与他说话的意思，只是脚步匆匆地下楼。
当走出教学楼，下到云湖广场后，他放慢了脚步，柳叶兰也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声问柳叶兰想去哪里，在三楼上没有问出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可柳叶兰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夜色中的云秀湖湖面。
见柳叶兰不说话，他以为柳叶兰在思考。但过了至少十秒，柳叶兰依然没有出声，也没有扭头，更没有转身，依然静静地望着湖面。
“不对，怎么能如此糊涂呢？”
沙志突然意识到这时候应该主动，随即说了声：“跟我走吧。”
同时快速转身往回走，准备穿过一楼楼梯口去后面的新操场。
去新操场是他琢磨了两节课的计划。
以前他从未琢磨过学校的各个区域，一些地方甚至从未踏足过。尽管校园不算小，尽管也有一些地方没去过，但哪里才会更好更安全，却颇费思量。千选万选之后总算选了一个地方，一个他认为很好也很安全的地方。
这次他没有回头看柳叶兰，直到重新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才回头。回头时发现柳叶兰已经跟上，于是放心大胆地穿过教学楼朝新操场走去。
教学楼后紧邻着一排小花园，小花园被两条穿过楼梯口的小路分隔开，但是里面的植物都差不多，有月季有鸢尾，也有夹竹桃和青竹。虽然光影斑驳，但入眼还是有种明亮的感觉。
穿过工具仓库房，即来到了新操场的南跑道。跑道再过去是一片杉树林。杉树林里的杉树大概有五六排，绵亘在新操场南头，尽管没有杉树路上的高大，但也有小碗粗细，昂扬着雄伟的身姿，即使在夜色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不过，虽然跑道南头的东西两头各有一盏路灯，但杉树林中的光线还是明显要暗很多。
当走到杉树林中靠近东头的单杠下时，也就是黄昏时化学实验老师表演的地方，沙志停下了脚步，柳叶兰也跟着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