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巧一思虑周全，皇上已经先出招了。
“让陆青参加科举，是你的意思，还是云儿的意思？”
老皇帝口吻依旧和蔼可亲，架不住言语里藏着机锋。
巧一跪在那里头皮发麻。
“回皇上，是主子的意思，当初被主子带回府的奇云阁侍卫，主子根据每个人的所长，作了规划。”
巧一尽量妥帖地说道。
末了又替主子美言几句：“这样既不算埋没了人才，也成全了各人的梦想。”
老皇帝微微挑眉，奇云阁侍卫，最不需要的就是梦想，只要听从命令就好了。
只不过是他的云儿善良。
成全了他人，也成全了自己。
“起来坐着。”
老皇帝道。
巧一刚刚坐稳，便见皇上又笑眯眯地看向自己，“若说栽培，云儿还是花在你身上的心思多。”
“皇上……”
巧一向前欠着身子，略显不安。
老皇帝自顾自继续说着，“你如今是军功也有，还有三甲举子来做你的门生，再凭借驸马身份的加持，也算是无冕之王了。”
“皇上！”
巧一再次跪了下来。
“微臣这一切，都是皇上和公主给的，也必将誓死效忠于皇上和公主！”
“朕和你说说话，唠唠家常。你激动什么，动不动就跪，回头膝盖磕红了，倒叫你主子心疼。”
老皇帝摆摆手，又命小全子给巧一奉茶。
巧一谢了恩，起身接过茶盏，面色微红。
他和主子有肌肤之亲的事情，被老皇帝宛若平常的口气说出来，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纵然养心殿里高压的气氛并不让人舒适，巧一还是很快整理好了思绪。
皇上既然提到了主子，那他就和皇上好好聊一聊主子。
从救灾到抗敌，盛朝每每遭遇难题的时候，其他王公大臣连同皇子在内，躲的躲，溜的溜。
只有步云，不计较流言蜚语，也不在乎条件艰辛。
一直冲在一线，想办法解决问题，最终也都化险为夷，获得胜利。
主子是他的选择，也应该是老皇帝的选择，是盛朝的选择。
老皇帝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
他还记得钦天监和老三师父的预言。
红颜代玉掌天下。
若真是如此，只有顺应天意，才能保佑盛朝基业万年不倒。
即便是云儿做了皇帝，有巧一在侧辅佐着，也累不着自己的女儿。
更重要的是，还有他这个太上皇在。
朝中大臣，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至于百年之后么，待自己有了皇孙，自然能给朝中的老顽固们一个交代。
如此，让云儿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倒是可行的。
他会为自己的女儿保驾护航。
只是一切还需要时间，让他慢慢运筹调转。
次日。
一道朱批圣旨震憾朝野。
二皇子允昭，蟠木之质，是非莫辩，疏远正人，纳邪说而违朕命，怀异端而害至亲。
既伤败於典礼，亦惊骇於视听。
宜废为庶人。
剩下的就是老皇帝自我感慨的客套话。
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锺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小全子去二皇子府宣旨的时候。
允昭正和奇云阁副阁主李敬在榻上仰卧起坐。
囚禁的生活本就憋闷，他若不再发泄下，怕是愁也要愁死了。
“不会的，父皇不可能废了我！说！是谁派你来的？是老三？是步云？”
允昭没等小全子念完，就起身上前，一把抢过圣旨，看了几眼，便丢到脚下猛踩。
小全子心中暗暗感叹巧驸马思虑的周全，老皇帝让他来宣旨的时候，巧一就在旁边，请旨调拨了一队羽林军，既能护得自己周全，又能防止二皇子生变。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二皇子了，只是庶人允昭。
老皇帝没夺去他的名号，就连着奢靡的二皇子府，也允许他继续住着。
但他也只能住在这里。
摘了御赐的牌子，这儿就是他终身的牢笼。
府门被无情关上的那一刻。
允昭才真的意识到。
自己输了。
皇上甚至连再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府里的下人，已经被悉数撤走。
李敬也走了。
只有他一人，是冲不破羽林军的封锁的。
数年的苦心经营，全都化为了泡影。
成败难凉，五丈秋风，落日苍茫。
他真的做错什么了么？
为君者，本就不能太过仁善。
挡自己路的人，都该死。
皇上，都怪皇上！
允昭心里已不再把老皇帝当成自己的父亲。
皇上根本从未信任过他！
让他掌管奇云阁，却重用起司礼监，与自己分庭抗礼。
还有宁相和岳相，这两个老不死，打着忠君的旗号，处处和自己作对。
老大和老四都不在了，老三又身患残疾，皇上只剩下他一个亲儿子了！
继承大统的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五公主不在了，六公主小产，能不能再生育还未可知！
允昭想到这里，又打起精神。
万一，万一这只不过是老皇帝对自己的考验呢？
只要通过了考验，他还能够东山再起！
二皇子府门外。
被驱逐出府的下人们正在挨个登记。
司礼监掌印汪守信就在不远处看着。
老皇帝专门给他下了旨意，二皇子府上的人，个个都要审。
只因皇上对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死因也起了疑心，怀疑允昭还干过更多他这个老父亲尚不知晓的坏事。
李敬瞄见了汪守信的身影，原本心如死灰的他又燃起了希望。
他想活着，他要同司礼监谈条件！
允昭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公主府。
步云恢复得很快。
尤其是二皇子被废的消息，比千年野山参都管用。
滋补气血，美容养颜。
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巧一把自己在养心殿和老皇帝的谈话，尽可能还原给主子听。
步云只叫巧一今后没事就多去见见父皇，她品出老皇帝比起培养自己的女儿，更想培养巧一。
横竖她的巧宝儿不会吃亏就是了。
入夜。
巧一见主子坐在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巧一便知道，主子要和自己算离府出走的账了。
松了腰间的绳儿，巧一静静伏到了主子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