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戚灼想不明白昨日怎得又到了那副田地。
宋瑾辰此人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总能逼近她的底线却不越过，只会在此处来来往往地折腾，直至自己对他的容忍更深一步。
戚灼想不通，翻来覆去在床上磨蹭许久才起身。
青荀为戚灼梳着发髻，却瞥见戚灼脖颈下的一抹红痕，有些疑惑道：“怎的秋日里还有蚊虫？看来过会儿要在屋内点些熏香了。”
“哪呢？我怎么没看见？”戚灼四周看了看，并未发现踪影。
“公主后面有……”青荀看着这若隐若现的痕迹，顿时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有什么？”戚灼戴好耳环，转头看着青荀。
青荀讪讪道：“公主后衣领处有些痕迹……”
戚灼闻言有些迷茫，而后又想起什么，面色泛红，在心中诽谤，真是好一个宋瑾辰，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青荀见状招来青芷，在她耳畔低声轻语几句，青芷点点头，拿来一个白釉小瓶。
“这是何物？”
青荀道：”这是出宫前娘娘交由奴婢的，说是内宫中专门研制来遮盖身上痕迹的。”
戚灼扶额，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拿起瓷瓶摩挲道：“母后还私下里交给你何物？都一一告诉我吧。”
于是戚灼就见到面前摆了样式不一的瓷瓶和几个黑漆小盒，青荀解释道：“这里面……有些是私处的用药，有些是遮盖痕迹的，还有些是……专门用于事后沐浴时放的药油，皇后娘娘怕公主害羞，就都交给了奴婢。”
戚灼拿起一瓶药油，哭笑不得道：“所以这几天晚上……”
青荀一副讨好的样子，笑道：“这几日晚上叫水，都放了这些，只是公主……精神不济，没有瞧见，世子倒是第一次就问过，得知对身体有益便没有再过问。”
戚灼啼笑皆非，竟不知还有这等事，她母后还真是为了她的婚事操碎了心。
她在这方面一向心大，不欲探究，只让青荀替她涂在后颈痕迹处，免得叫人瞧出痕迹笑话。
收拾妥当，戚灼正要用膳，却听门外侍女道：
“夫人请公主于芙蓉堂用膳——”
“不知这国公夫人到底要做什么？三天两头的邀公主前去。”
青竹今一大早就瞧见芙蓉堂的丫鬟在澜庭院门口守着，偏偏问她也不知声，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戚灼闻言吩咐道：“备些膳食在灶上热着，左右我在那也待不久。”
走到芙蓉堂，戚灼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门外候着的人打起帘子高声通传：
“公主殿下到——”
笑声戛然而止，戚灼扶了扶发髻走进去，便看见厅内除了苏氏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莲青色袄裙，腰肢纤细，面若银盆，眉眼弯弯十分可亲。
“见过母亲——”戚灼点头示意，坐在苏氏身旁。
苏氏拍了拍自家侄女儿的胳膊，笑道：“这便是你辰表哥的媳妇，还不快给公主请安！”
苏婕闻言敛下好奇的目光，低下身柔柔弱弱道：“臣女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苏氏又转身朝戚灼介绍道：“这是辰哥儿表妹，我兄弟的女儿苏婕。”
戚灼接过青荀递来的帕子净手，淡淡道：“即是世子表妹，就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谢公主——”
苏婕好奇的看着戚灼，眼中的探究毫不掩饰，青荀见状借为公主布菜挡在戚灼身前。
苏氏与戚灼拉起家常，见戚灼态度不甚热切，讪讪一笑，转而说起自己的目的。
“不怕公主笑话，承阳伯府已经有好几代没出过能登上台面的官了，阖府都靠着祖上那点萌荫过日子，家中姊妹唯我幸运，能嫁入国公府这等宅邸来。”
苏氏诉了半天苦，转而又道：“可怜我福薄，命中只有一子，这么些年吃尽苦楚都未能再诞下一儿半女。”
戚灼闻言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苏氏瞥见，拿起帕子拭泪，叹息道：“索性有这么个侄女，总是来国公府中陪我，与辰哥儿安哥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几人哥哥妹妹的喊着，总让我觉得便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苏婕见状依偎道苏氏身边，安抚道：“姑母待我与亲母无异，府内二位哥哥也厚待于我，这是婕儿的福分。”
二人一唱一和，难为戚灼用个膳还要看一出子戏，当即附和道：“表妹孝顺，母亲应当高兴才是。”
“是这个道理，”苏氏迅速收了泪，又忧愁道：“可怜我虽为国公之妻，却并不受京中夫人待见，以至于婕儿已经及笄，我却找不到一门好差事。”
原来是在这等她。
戚灼可算知道苏氏的目的，闻言放下瓷碗，好意道：”这有何难？既是世子表妹，我这个做表嫂的也该进份心意，母亲若是信我，改日我必挑几个好儿郎替表妹择婿。”
“当真！”苏氏喜极而泣，“如此真是甚好，婕儿！还不快谢过公主，公主出手，必会为你选个高门大户！”
苏婕当即喜笑颜开，不停道：“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戚灼神色淡然，不甚在意道：“不必多礼，若是母亲没什么要事，本宫就先回去了。”
苏氏关心道：“早膳可用好了？两院距离遥远，公主不必日日过来，一月里有几回空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好！”
戚灼应是，搭着青荀的手转身离去。
待回到澜庭院，青荀再也忍不住，当即开口：“这国公夫人也是脸大，居然敢把娘家姑娘的婚事推给公主，还要什么高门显贵，我呸！也不看看自己娘家是什么样子！若是姑娘才德性情好也就罢了，可那苏姑娘活脱脱另一个苏氏，公主怎的还答应了。”
戚灼接过青竹端上来的茶水，淡淡道：“她卖惨说是没有儿女缘，就是提醒我世子的救命之恩，她都说道这份上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那二人当真是没有眼力见，居然敢当着公主的面说什么青梅竹马之意，世子的表妹在扬州，她算哪门子表妹！”
戚灼忆起两人你来我忘的言下之意只觉得好笑，明明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偏偏还上赶着给她找不痛快，一真是窝出来的人，简直像极了。
“她们的一面之词有何可气？世子虽然记挂着恩情对她们处处照顾，可承阳伯府那一大家子人他可看不上。”
戚灼只当乐子看罢了，随机不再理会此事，吩咐道：“摆些膳食吧，在那听着二人唱戏真是一点儿胃口也无。”
青荀指使小丫鬟摆膳，想起刚刚苏氏的嘴脸就觉得生气，“真不知道外界是怎么传出她的美名，一个继母竟端起嫡母的派头来，明明是有事相求公主，不上门求见也就罢了，居然有脸让公主去拜访她。”
戚灼端着瓷碗小口饮着汤羹，缓声道：“这些事私底下说说就行了，不必提到世子面前。”
青荀几人皆敛了声色，低声应是。
待晚上戚灼躺在床上时，状似不经意般问道：“今日母亲托我为表妹寻一桩好婚事，只是我与表妹不熟，不知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便想着来问问世子。”
“表妹？”
宋瑾辰起初听见这等称呼还迷茫一瞬，继而明白是苏氏的娘家侄女，不以为意道：“我与她只在去芙蓉堂请安时碰见几面，并无深交，更不知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不过公主怎得应下这等差事来？她的婚事自有承阳伯府用心，怎能麻烦公主。”
宋瑾辰这些年与承阳伯打了不少交道，自然知道那一家都是什么货色。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苏婕只怕也是想借戚灼的势攀个高枝。
戚灼没有告诉他今日苏氏的一番言语，只是答道：“我这几日没什么事情，既是母亲所托，自然不好拒绝。”
宋瑾辰闻言翻过身看向戚灼，天家公主，自然是一举一动都规矩极了。
戚灼双手放至身前平躺，与他中间隔着许多距离，宋瑾辰不知这距离何时能消失，只能真诚以待。
“不瞒公主，母亲曾想把她娘家侄女…… 也就是苏婕想说与我为妻，我拒绝了。”
戚灼睁开眼睛看向帐顶，意味不明道：“世子倒是很招人。”
宋瑾辰直白道：“招人又如何？决定权都在我这，哪怕当时公主并未选择我，我与她也绝无可能。”
这一点戚灼相信，宋瑾辰再怎么报恩，也不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宋瑾辰悄悄往戚灼身侧挪近，随意道：“公主不必依了她们的心思，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打发了即可。”
只一个苏婕就如此事多，戚灼不由得想，宋瑾辰这些年过得到底有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