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慢慢被黑色遮掩，看着那暗淡的毫无星辰的夜空，杜莺莺想，明天许是一个阴天亦或者下雨天。
下一秒， 晴空惊雷，看着那闪烁着的划过夜幕的雷电，杜莺莺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喃喃自语道，“还真是…真是相看两厌啊。”
是的，相看两厌，回想白日里再次见到那个人的心情，杜姜有些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释然。
在她为数不多的人生里，对方是第一个心动的人，也是第一个执念厮守的人，可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两个人都似乎都未曾相守到白头。
从前是因为什么那？杜姜有些恍然，思绪翻飞之后，才不确定地说道，“貌似是因为年老色衰吧。”
是啊，年老色衰，人人好颜色，可惜颜色却不可能从一而终，曾经的山盟海誓，你侬我侬，在后来看去不过就像一场笑话一般，更被提自父母去后，对方更是没了掣肘，那一个个入府的美貌女子，更别提眉宇之间亦或者体态之间与自己相似的模样，想想杜莺莺都觉得恶心。
可是今生是为什么那？不甘吗？还是觉得对方当初的所作所为都不是本心，杜莺莺一时间有些乱，或许刚开始还是心动，可惜后来发现即使换了一个世界，对方的美好依旧蒙上了一层阴霾，他在时间的历练里依旧不是那个从一而终的人，亦或者这本就是他的本性，只不过自己用了两辈子都没办法参破罢了。
“若是得红娘相助，你们夫妻可再续前缘，且恩爱一生”，少时大师的话再次浮响在耳边，杜莺莺不禁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仰头靠在椅背上，雪白的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在黑暗中有些亮眼，更别提每一道闪电的亮起，都让这些吊灯与阴暗之间熠熠生辉，带着别样的光彩。
人生一如这吊灯上一般，阴暗同生，或许以前是爱人的目光，总是下意识的屏蔽那些不好的一面，甚至忽略它，可是如今在回想，其实对方在自己的眼里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更甚者那些不好的一面，其实对方从未隐瞒过，只不过情浓时，哪怕对方伤人自己都会找借口。
没担当、自私薄情，邵氏母亲的话犹言在耳，可惜身陷情爱看不清现实，如今孤独终老倒也算是自己的结局。
杜莺莺嗤笑，笑自己也是在笑对方，比起前世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的他安守在那座院墙之内教书育人，倒也不浪费那一身的学识，比起自己的恋爱闹，那后娶女子的眼光倒是不错。
“在想什么”，杜嘉明的骤然出声打断了杜莺莺的沉思，顺着声音望去，恍惚间看到门口的人影。
下一秒随着一声按动声，屋内大亮。
杜嘉明斜靠在门上双手环于胸前，神色淡漠地看着那太师椅上的杜莺莺，又重复了一遍，“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这一对人前异常和睦的兄妹来此时针锋相对，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冷意，仿佛白日里外人见到的都是虚假。
“听说你见到许知州了”，杜嘉明也不拐弯抹角，“他后娶的女人家境很好，人也精明，我不管你是余情未了还是其他，都不要再牵扯上关系。”
“放心吧，在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不是我的作风”
“如此最好”，杜嘉明淡淡地看了杜莺莺一眼，抬脚往屋内走，走到窗边时，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窗台上也被打湿了，杜嘉明伸手抹了一把雨水，随后反手将窗户合上，“父母做错了事付出了代价，许知州虽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他没有直接参与举报，只不过被有心人套了些话，莺莺，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看开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看开”，杜莺莺反驳道，“倒是你，和春晓怎么说，一辈子很长也很短，如今你们都两鬓斑白了，还要托着吗？”
“我的事情你少管”，杜嘉明不悦地转身看了过来，“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许知州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既然离婚了就不要有任何的联系，我可不想某一天小三的名字挂在你的身上。”
“拜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余情未了了”，杜莺莺当即反驳道，“你还是先关好自己的日子吧，我的事你少操心，更何况我对许知州已经没啥感情了，虽然没感情，但是我和他的过往我怎么也要让那人知道，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当初许知州可是在已婚的情况下勾搭上对方的，甭管那女的知不知道这件事，她在我面前都要矮一头。”
“随便你”，对此杜嘉明倒是不置可否，“情出自愿，事过无悔，这句话送给你，一把年纪了就别老缅怀过去，过去的终究是过去的，虽然那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但是余下的人生我还是希望你能快活些，别老是自怨自艾的。”
这许是自父母出事后，杜嘉明对杜莺莺说的最长也是最贴心的一次话了，杜莺莺忍不住红了眼眶，“哥哥…”
杜嘉明也跟着红了眼眶，为这一句隔了几十年的称呼，看着自家从小娇宠的妹妹如今孤苦伶仃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莺莺，过去了。”
过去了，三个字很轻却又很重，让这对有着几十年隔阂的兄妹在此刻释然，过去的恩怨情仇、大是大非在年过半百后都变得无关轻重。
“往后好好的吧”，杜嘉明唯恐眼泪落下来，说完之后就转过身去，窗外的雨水已经小了些许，一如此刻杜嘉明内心逐渐逝去的阴霾一般。
虽然看开的有些晚了，但是杜嘉明已经不打算继续被过去笼罩的，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先人已经付出代价，至于那过河拆桥的小人，他不会弄脏自己的手，但是他会看，看着对方一点点的从高处落下，恶人自有天收，杜嘉明想他总有等到的一天。
杜嘉明没有说，但是杜莺莺何尝不懂他的隐晦之意，当即肯定地点头，“哥哥，我会好好的，虽然人生已然过半，但是余下的日子我不会虚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