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呆坐在杜斐办公室里，看着悠闲地端着咖啡慢慢细品的胡宇萧。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阳光充沛的南方度假回来的原因，胡宇萧此刻神清气爽，开朗阳光得让他觉得有点儿……
刺眼。
他低头，把两眼的晦暗掩在眼睑之下，直到杜斐带着赵月华进门，才再抬起头来。
他看着赵月华。
赵月华也看着他，坐下，把包包放在身边，然后看着杜斐贴心地帮自己拿到一边去，这才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感谢的笑容，然后回头看着钟大城。
“您手里的筹码，现在只剩下一张了，还是您绝对不敢轻用的一张——”赵月华平静地看着他，开口。
她没有多客气，更没有跟之前一样，摆出上下阶级泾渭分明的态度。
因为她知道，杜斐希望她来处理这件事。
她要学着站在他身边，那她就需要学会处理这些事。
钟大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杜斐和胡宇萧一眼，发现他们两人都没反应，于是不再说话，低下头，不知道想什么。
“我跟杜总的关系，如果经你之口曝光出去的话，那么，杜总想要在全面掌控整个局面之前，把我先稳稳地藏在暗处保护的打算，就会全盘落空。
所以，如果你拿出这一点来跟我们谈条件，我们就会很被动。”
赵月华的声音温柔，平静如水。
“我没有……”钟大城真的很不想开口跟赵月华说话——她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的呢？她怎么有资格跟自己说话的呢？
不过还是一个妾身未明的地下情人，不过两个月前，她还是自己手下的员工，要看自己的眼色行事……
她怎么有资格现在跟自己摆架子的呢？
赵月华不笑了，平静地看着他的脸：“觉得，我不配跟你说这些？”
钟大城闭紧了嘴。
杜斐眯了眯眼。
赵月华继续：“嗯，还有一点，就是知道杜总跟胡总都很聪明，所以你直接拿这件事，跟他们谈条件，是下策，是不智之举——这件事根本对他们造不成实质性的威胁，甚至你觉得，一旦这件事曝光，他们只要放弃我就可以。
所以，你威胁不到他们。
既然威胁不到，那就不如干脆卖个好——反正只要你一直不提这事儿，聪明如他们，早晚也会意识到，你是在用这件事，向他们表达自己的忠诚与可靠。
这样一来，念在你没有背叛，‘不曾起过恶念’的情份上，或者，他们还会伸手拉你一把——
你在赌，赌人性之善。
对不对？”
赵月华微笑，钟大城猛地抬头，深深地看着她。
他早就知道她很聪明，也早就知道她对人心看得很透——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防着她的原因。
太聪明的女人，很容易自以为是。
而像她这样，太聪明又不自以为是的女人，就会打破他对整个团队的绝对统治。
这样的人他可不敢用——
如此锋利的一把神兵利器，他也没有杜斐这样惊世绝艳的手段，搁在手里，只会伤了自己。
赵月华看他不说话，又笑笑，不说话了。
杜斐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递给她，微笑示意她喝茶。
胡宇萧挑了挑眉，翻个巨大的白眼：“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你可蠢透了。”他也学着杜斐，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十指尖相对地支在桌面上，优雅地看着钟大城，眼带嘲讽：“你想让我们玩猜猜看，也得先知道真正的答案才行啊。”
“真正的答案？”钟大城忍不住，轻声发问：“什么意思？”
胡宇萧看着自己的指尖，啧了一声：“你会把月华姐的存在，当成跟我，还有杜总，邀功求宠的工具，说明在你心里，认定她是我们的软肋，是我们的弱点，是我们不太想公之于众的存在，对吧？”
钟大城沉默，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这种事情，我没……”
“别否认，都是男人，你心里想什么，我们都清楚。你不就是觉得，月华姐是我哥的地下情人，我哥也好，杜家也好，根本不可能给她任何名份。
现在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全是因为她的才能可以为我们所用。
说白了，你就是觉得，我们是把月华姐当成了一把利剑，一支神兵。可利剑易损，神兵可折。有一天万一月华姐不再是利剑神兵了，她也就会被我们抛弃了。
这，就是你心里认定的，我们如何看待月华姐的真实答案，对吧？”
胡宇萧挑眉，直接拆穿了他的心思。
钟大城意外地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月华，再看看杜斐，眼底开始浮现出一丝迟疑之色。
赵月华不笑了，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底开始积聚起怒气。
钟大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怒气，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快感和同情。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一边看着他一直没说话的杜斐，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钟大城，我还真是高看了你。”
他一出声，钟大城立刻如闻圣音般地转过头，但杜斐的一句话，还是让他怔了下：“杜……总？”
杜斐挑了挑眉，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杜长勇的声音：“月华呢？月华？”
屋里的几个人全部站了起来，包括赵月华。
钟大城也一样——
他吃惊地转头，看着那个平素出现在电视机上时，永远一脸淡然无波神态的杜氏掌门人，在十几个下属的前呼后拥下，提着一只保温盒走进来，乐呵呵地走向赵月华，把保温盒递给她：“你这孩子，早上也不吃饭，就跑了。”
看到杜长勇，赵月华莫名其妙地就心虚了下。打个哈哈，她接过保温盒，意外地看了看杜长勇一身正式的衣着：“伯伯你这是……”
“小丫头，改口还真快啊你……不是昨天叫爸那会儿了？”杜长勇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逗得赵月华红了脸之后，这才指着旁边一脸得意的杜斐道：“托你的福，这小子又给我甩了一摊子活儿。唉，我说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把这婚事提上日程啊？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天天跟着一群年轻小子跑来跑去，我很辛苦的。你们早点儿结婚，早点儿把事儿都扛起来，我给你们带孩子，不好吗？”
赵月华的脸是真的红透了。
钟大城的眼也是真的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