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赵月华的杜斐，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
“把监控调出来。”杜斐吩咐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胡宇萧：“顺便，通知下路子铮。”
“投毒也找他吗？”胡宇萧眨眼。
杜斐看他一眼：“重大刑事案件。”
胡宇萧没再多说，点点头，准备离开之时，突然转头问了杜斐一句：“哥，漠然啥时候回来？还是……我把家乐借你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忙，但最近一段时间，你最好跟紧我，多学一点东西。”杜斐拿着那瓶水，在光下晃着，眯着眼道。
胡宇萧眨了眨眼，突然站直了身体：“你要回总部了？”
杜斐放下水瓶，看着他：“脏东西都送到这儿来了，如果我再不回去，只怕接下来，要遭殃的，就是你跟月华。”
胡宇萧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门去。
杜斐抱着手臂，定定地看着前方片刻，突然转头，抓起手机，略一思考，拨出了一通电话：“爸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十五分钟后，杜家老宅。
看着急匆匆走过来，准备更衣出门的杜长勇，旁边的廖秘书急忙上前帮忙，他拿起领带，在旁边看着古董衣镜里的杜长勇：“董事长，您这是……”
“有人往子诚的水里，放了点脏东西。”杜长勇淡淡地道。
廖秘书立刻瞪大眼，好一会儿，杜长勇伸手，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把领带递过去：“小杜总没事吧？”
“他没事，”杜长勇的眉眼压着阴云：“我有事。”
廖秘书立刻点头：“我去安排车子。”
“不用。”杜长勇打好领带，扶了下眼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淡淡道：“找张地铁卡，今天这个人，我们得坐地铁去见。”
廖秘书瞪大了眼。
A市的诸多地铁线中，有一条是赵月华非常喜欢的——就是八同线。它的末端有几站，是地面轻轨。
她经常在节假日，或者休息的时候，跑来坐这条线，就选这几站晃晃悠悠地坐一下。她也不干什么，就只是坐在这条线的几站上，坐一下。看着地铁从黑暗中驶出光明的感觉，真的让她觉得很舒服。
今天这难得的假期，再加上心中多少有些憋屈，她也就一样跑来，坐上了地铁。
上班时间，地铁里空得很，赵月华站在地铁厢里左右望去，目所能及的几节车厢里，空荡荡一片——只有她右手边的那节车厢末尾，坐着一个流浪汉一样的男人。
出于职业习惯，或者其他说不清的什么习惯，她打量了那男人两眼——虽然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但他的头发和手指，都打理得极干净，脚上的鞋子也是，虽然破了洞，露出了脚趾，但干净和白晳，让人无法想象到这是个流浪汉。
赵月华挑了下眉，转头，找了地方，坐下。然后，下意识地，她看向那个男人的方向。
嘀嘀两声响，地铁门徐徐关起——就在这刹那，两道身影闪电般地穿过地铁门，冲进了那个流浪汉所在的车厢里。
赵月华瞪大了眼——在两个身影站稳的时候，她也认出了那两个人——那是杜斐的父亲杜长勇，和他的秘书廖伟红。
赵月华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试图躲开杜长勇的视野死角。
但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背对着她的杜长勇突然笑着高声叫她：“月华，过来，伯父带你见一个老朋友。”
眨了眨眼，赵月华突然背着大包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杜长勇。
杜长勇转头，看着她招手，笑得和煦：“别怕，有伯父在，来。”
一边说，他一边坐在那个流浪汉旁边，顺道拍了拍自己另外一边的空位，示意赵月华坐下。
廖秘书也对他们笑笑，转身坐到了那个流浪汉的另外一边。
两个西装革履，名表丝巾的气派绅士，就这么夹着一个看起来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坐了下来。
赵月华的眼睛眨动得更快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站定，向着杜长勇行了一礼，恬静地微笑着叫人：“杜伯伯好。”
“好，好。”杜长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再次向她招手：“来，坐。”
赵月华这次没有再多犹豫，走到他身边，坐下，微笑着看杜长勇：“杜伯伯今天好雅兴，居然要坐地铁出行？”
“你这孩子说话，真的是一张嘴就非得见点血不行。”杜长勇笑呵呵地点头：“不过，好个性！以后就得这样，不然，等将来杜氏交给你们俩，你性子太柔和，就得有吃不尽的亏。”
他转头，笑吟吟地看着旁边低头，似乎沉沉睡着了的流浪汉道：“老卢啊，你说对不对？”
赵月华的目光冻结了。
流浪汉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线条干净而利落的脸——古铜色的皮肤，明亮得灼人的双眼，挺削如匕首的鼻梁，紧紧抿着的薄唇。
这个男人有种狙击手的气质。
流浪汉笑了笑，坐直身体，突然之间，他的身形就高大了起来：“真没想到，老杜你会亲自出手。是我失算了。”
“哪里，失算的不是你，是你儿子。”杜长勇笑吟吟地交叠起双腿，仰头看着地铁车厢顶上的灯，慢悠悠地道：“我们杜家人呢，其实毛病可不小。家传的小心眼，多疑病，又防备过头，还护犊子……”
他慢慢地收回目光，看着旁边已经不笑了的老卢：“他应该知道，今天就算他把杜斐给拖在那里，我也会出现的。”
“这倒是。”老卢居然点了点头，笑道：“那小子，算计心思上，确实不如你家那条蛇崽儿。不过，说失算，你倒也是过于看小了那小子。”
杜长勇不赞同地收回目光，冲老卢一挑眉：“蛇崽儿？蓝蛇这名头，甚至包括斐这个名字，当初可还是你给他起的。你还记得自己怎么说的不？”
杜长勇歪着头，认真地看着老卢：“蓝蛇非蛇，斐然成章，遇风得云，即化青龙——
老卢呀，说起来，我家那小子，现在可一点儿都没辜负你的期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