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斐车子开得飞快，赵月华没有选择，只能抓紧头顶上的安全抓手，咽咽口水，然后看向他的方向。
半框金丝眼镜被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流光染出一条又一条的金紫色。
窗外，蔚蓝色的微光晕染着黄昏的天空，与路边的桔黄色灯光，将东四环染成了一片美丽绝伦的油画。黑色的奥迪S8在公路上盘旋而下。
他在生气。
赵月华抿了下唇，不说话。
她知道他在气什么。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事实上，杜斐似乎也没打算等她主动解释。很快，车子停在了立交桥下的小花园边，看着面前的路牌，他扶着黑色真皮方向盘的白色指尖，敲打出一片急雨骤风：
“不说些什么吗？”
他轻声发问，同时转头看向赵月华。
“什么？”原本心怀内疚的赵月华，被他这种质问的口气激惹到了，皱眉回头看他：“杜总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杜斐眯了下眼，扬眉：“也对，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弟弟嘛。”
“是啊，不过是个邻居弟弟而已。”赵月华耸肩，心里越发觉得淡定：“所以真没啥好说的。”
杜斐点头，面皮微微动了下，转头，启动车子，继续问：“那，我是不是可以问问我的地下情人，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
赵月华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直觉告诉她，一旦笑出声，这个男人绝对会当场炸锅。
清清嗓子，她淡淡道：“应该也就这一个了，再多来俩，我估计我自己都得疯。”
刚刚发动的车子再度停下，杜斐转头，看着赵月华：“什么意思？他惹过你？”
“差不多。小的时候，他没少欺负过我。甚至可以说，我跟异性交往中有一个最大的心理阴影，就是他给的。”赵月华看着他的眼睛，坦然以告：“他曾经问过我一个让我觉得很难堪的问题。”
“什么问题？”杜斐皱眉。
“他说，赵月华，你胖成这样，将来长大了，谁愿意跟你干那种事呀！”赵月华笑着，平淡地笑：“小孩子嘛，难免嘴毒了些。我只是好奇，当时他也不过是八九岁而已，怎么就能知道当时刚进入青春期的女生们最害怕的事情。”
这个小王八蛋……杜斐磨了磨牙，笑了：“看来，他的眼神确实不怎么好。”
杜斐心头放下一块大石，若无其事地开车上路，突然又冒出一句话：“不过说起来，我也得谢谢他。如果不是他作死，大概你现在已经孩子三四个了。”
“你当我猪呀！”赵月华笑出声，斜他一眼，转头看向前方，淡淡道：“其实我也很谢谢他。如果不是他这句话让我自卑了这么久，说不定我真的会自证预言，变成一个我自己都不喜欢的人了。”
“什么意思？”红灯亮起，杜斐稳稳地把车停在路口，看向她。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妈妈呢，从小就很热衷于给我们家里人算命。结果小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命呢，说我是天生当情妇的命格。我妈妈信了，所以我才二十多岁吧，就急着把我嫁出去，害怕我真的当了别人的情妇，或者小三。”赵月华向后靠着车子，看向窗外，淡淡道：“所以现在看来，一饮一啄，皆有天定。如果不是他在我刚刚成长为一个女孩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我自此对两性关系有所排斥。大概……”
赵月华看向杜斐，眼神温柔：“我也不会有这个运气，遇到这么一个你。”
红灯亮起，杜斐猛地停下车，转头看向赵月华。
赵月华微微一笑，突然探头，轻轻地吻上他的唇，接着后退，笑道：“所以没有关系啦！你看，老天把你赐给了我，那不就是让我原谅过往所有的不好么。”
杜斐怔了怔，突然回以一记微笑。
有点呆，但却也让赵月华甜透了心的可爱。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赵月华家门口，杜斐停下车，看着赵月华。
“今天……是周末。所以其他人都回家了。你……要不要上来坐一会儿？”赵月华歪着头，笑着看他。
杜斐眼神一亮，转头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开进了小区。
十分钟后。
赵月华狭小的房间里，长手长脚的杜斐坐在床上，拘谨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脱掉外衣，然后看向刚刚脱下包，把东西放下来的赵月华。
“你现在的收入，应该足够租一间更大的单身公寓了吧？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呢？”杜斐不解地看着她。
赵月华耸肩，脱掉西装外套，挂在旁边的挂钩上，然后挨着他坐下，握住他的手：“嗯，确实早就够了。不过呢，我从来A市的第二年到现在，整整五年了，一直跟这几个小姐姐住在一起，早就觉得很习惯了。而且我自己一个人住一套房子的话……想象一下，也会有点不安感。”
她歪着头：“再说我也是想买房的，买了房也会租出去一间，跟别人一起住。那考虑到成本，条件什么的，跟她们一起住，其实挺好的。”
杜斐了然，轻轻地笑着亲亲她的唇，想表示下安慰。但当他碰到她柔软双唇的那一刻开始，就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依依不舍地放开彼此，抵着彼此的额头，轻声笑着。
“口渴了吗？”赵月华顽皮地笑。
杜斐扬眉：“好啊。”
他闭上眼，本以为可以迎接另外一场甜蜜，没想到感觉身边一阵风吹过，就是一空。
他错愕睁开眼，发现赵月华已经起身离开，于是又好笑，又失落地向后一仰，倒在她床上。
一阵若有似无的，跟她身上香气一模一样的蜜桃香味，钻进了鼻孔。
真的很香……
杜斐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从床上挣扎坐起，看着正好拿着一瓶矿泉水进来的赵月华：“喏，这个。”
杜斐接过，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苦笑一声，看着坐下的赵月华，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口——四月份的天气，给刚刚被她亲得全身滚烫的男朋友喝冰水……
她可真是体贴啊……
赵月华假装看不懂他眼底的控诉，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小津政宗自己来了这件事，花院寺跟药师寺两夫妻应该还不知道吧？要跟他们说吗？”
杜斐又喝了一口冰水，含在嘴里想了想，咽下，转头看着她：“先不说。”
“你想再看看他们夫妻的反应？”赵月华意外：“你不信任他们？”
“除了你，我谁也不信。”杜斐果断道。
赵月华抿了下唇，突然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杜斐吓了一跳，急忙把水放在一边，伸手抱住她：“怎么了？不开心了？”
“没有……”赵月华的声音，闷闷地在他的颈窝里响起，也让他感觉到颈窝里一阵阵的温热气息：“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幸福呀。”
听着她突然娇甜如蜜的声音，杜斐低头微笑，反手抱住了她，轻轻地回答：“嗯，我也是。”
韶光易逝，时光易老。
有你，我此生幸运之至。
静静地呆了一会儿，赵月华还是把话题拉回到了工作上：“如果药师寺和花院寺两个人，选择默许了小津政宗这个行为，你打算怎么办？”
杜斐抱着她，亲亲她的脸颊，微笑：“那，我就让他们知道一下，为什么别人叫我蓝蛇。”
“你是觉得，如果他们默许了小津政宗的这个行为，就有可能跟他一样，政治立场有问题？”赵月华扬眉。
杜斐点头：“不说百分之百，起码手里不干净。在中国做生意，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如果还想夹杂点私货，那肯定是不能跟他们合作的。”
赵月华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低头看向杜斐：“可是如果，他们默许小津政宗的原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呢？”
“你是说……”杜斐扬了扬眉，表情若有所思：“tS制药内部，还有其他跟小津政宗政治立场相同的，埋得更深的人物？”
“嗯。”赵月华轻道：“虽然我们查了很久，都没查出他跟tS制药内部谁走得近，但是，子诚，直觉告诉我，花院寺和药师寺这次来，说不好就是想借你的手，去清清他们集团里的腐肉。”
杜斐看着她，突然一笑：“他们自己身上的烂肉，想让我去替他们割？那得看他们给什么代价了。”
赵月华会意一笑：“跟SJ一样，再让他们割块好肉给你，要不要？”
“那也得看是谁割下来的。”杜斐轻哼了一声，再抱紧了点赵月华，亲亲她的唇，低声道：“如果是你亲手割的……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下收一收……”
赵月华笑骂一声，躲开他还想继续往下压的双唇，跳起来，给他拿衣服：“好啦！快九点半了，你该回去了。”
杜斐皱眉，无辜地仰头看她：“不是说今晚你室友们都不回来吗？”
“那也不行啊。这口子一旦开了，那就肯定打不住了。”
“那你去我那儿坐会儿吧。我不跟给计较门禁。”杜斐笑眯眯地起身，接过她递来的外套穿上，开始耍赖。
赵月华呵呵他一脸：“然后再让你给我送回来？行了，别闹了。赶紧走吧走吧。”
说完，就把他往门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