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金氏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刚刚的一幕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关门的声响，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
原本已经伸出去，想要继续凑近偷听的脚，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终究还是慢慢地缩了回来。
回想起之前偷听被发现的尴尬场景，金氏心里一阵发怵，实在是不敢再贸然上前去偷听了，担心被发现。
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脚步一转，朝着旁边的桌子走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耳朵还是不自觉地朝着房间的方向聆听，眼睛看似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屋内，王耀龙轻手轻脚地走到王大富身侧。
又小心翼翼地等了片刻，竖起耳朵仔细确认门外没有动静，金氏没有返回的迹象，这才放心地弯下身子。
“爹，您先别着急发火。
我那么说也是没办法，娘现在这状态，要是不顺着她，事情只会更糟。
这加倍不过是缓兵之计，我心里有个主意……”
说着说着，整个身体往前前倾，凑到父亲的耳边，声音也压得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
“爹，我们不如这样……”
起初，王大富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浑浊的眼睛如蒙了一层雾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上那道裂纹。
仿佛打了个死结，满脸都是困惑的神情。
紧接着，那双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眼角的皱纹也随之舒展，面上浮现出恍然的神色，像是突然解开了心中的谜团。
最后，嘴角微微上扬，一抹赞许的笑意挂在唇边，整个人的神态都变得柔和起来。
“好小子！”
等到王耀龙说完后，王大富轻轻发出一声赞叹，那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浓浓的欣慰。
伸出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儿子的肩头，这一拍，似乎倾注了他对儿子所有的期望与赞赏。
“还是我儿聪明。”
王耀龙缓缓直起腰身，跳动的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温暖的光晕。
那光影随着他的动作流转，将他嘴角的笑意映照得格外明亮。
就在这光影交错间，他突然朗声说道：
“爹，既然你同意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儿子这就去告诉母亲！”
声音清亮如磬，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每个字都咬得极准，像是特意要让门外的金氏听的真切。
说话时，他挺直的脊背在墙上投下一道挺拔的影子，那姿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温润而自信。
金氏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屋内的动静，直到那熟悉的声音从屋内清晰地传来。
紧绷的肩膀才像是松开了弓弦，缓缓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透着 “果然如此” 的得意笑容。
在这个家里，金氏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耀龙开口，王大富几乎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此刻听到王耀龙的话，更是笃定了心中想法。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双刃剑，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极为复杂的滋味。
一方面，她感到颇为得意，毕竟凭借儿子在这个家中的影响力，自己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可另一方面，这滋味中又夹杂着丝丝酸涩。
她忍不住暗自思忖，要不是自己当年肚子争气，顺利生下了这个儿子，在这王家，说不定早就落得跟王大富那早逝的原配一样的凄惨下场。
想到这里，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感慨。
那声音仿佛裹挟着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种种情绪，在寂静的堂屋中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在这世上，女人的命运啊，就如同飘零在风中的树叶，身不由己，最终竟得紧紧依靠着能否生出儿子来定夺。
那些漫长的日夜，她在这王家里小心翼翼地周旋，只为能生下一个儿子，为自己的未来寻得一份安稳的依靠。
如今，虽说凭借儿子在这家中有了一席之地，可个中滋味，又有谁能真正体会……
“去吧，跟你娘说，我也是有条件的。”
屋内传来王大富的声音，那语调里的纵容与无奈，金氏再熟悉不过。
就像当年耀龙想要新棉袄时，就像耀龙要去苏家读书时...每一次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