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笑。”钟离意趴在桌子上，抠着硬木桌面上的裂纹，“我长这么大，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现在居然要我去带领几百个弟子去峡谷，一想到队伍浩浩荡荡地跟在我后面，我自己想象着都觉得滑稽，真是要命。”
林芝淡淡一笑：“放心吧，江东逍遥宗的弟子们，性情都很柔顺的。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是啊，”钟离意侧脸躺在自己手背上，微笑看着二人，“要是让我带领太行弟子们，估计没出宗门就造反了。就像昨天开会，如果不是吴长老在，我们那些师兄们根本就不会来的。”
段笠凝视着门口摇曳的灯笼：“逍遥观和云溪村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啊？空荡荡的，一点人影都没有。”
林芝点点头：“以前外出任务，都是只派一部分出去。从来没有过这样倾巢而出。”
“我猜想，朱小小和她的阴阳教徒们，也完全没想到我们会倾巢而出吧？”
“对付那些普通的阴阳教徒，这样可以打赢。但想打赢墨组织高手，甚至打赢朱小小本人，我们自己必须要提高修为。靠着堆人海伤亡太大了。
“说起来，我们的修炼时间太少了。进步太慢了，从来没停歇过。”
“我也想修炼啊……”段笠撇嘴，“希望这一战过后，可以好好歇一阵子吧。”
钟离意仍旧歪头躺着，看着二人，娇笑起来：“感觉你俩看起来好像兄妹一样啊。”
段笠和林芝：“……”
“确实一样，连送死都选择一起去。”她突然觉得很是疲倦，眼皮沉重，“你们一定能活着回来的，我们一定还能一起在这里喝茶吃饭的，对吧？”
两人没有说话，无声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跟你们一样，跟敌人死拼。我不想总像个小孩，被人保护在后面。啊，说起来，最后一次跟阴阳教徒交手应该是卡石村那次了。”
段笠听到她提起“卡石村”三个字，心念一动。刚到逍遥宗的那些时日，她天天照顾并资助自己修炼药材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在眼前幻灯片一样播放着。
他注视着钟离意，在微弱的烛光笼罩下，她那张脸好像染着一层昏黄的光色。她眼皮耷拉着，显得恬静，又显得无精打采。
“这是吴长老曾经给我的两颗红色晶石，他在格聂镇拾到的。”钟离意坐直了身子，从衣袖里拿出两块晶莹剔透的酒红色晶石。
她分别递给了段笠和林芝：“吴长老说，这些晶石来之不易，可以保人平安。我现在给你们，祝愿你们能平安归来。”
段笠和林芝都接过了晶石，怔怔地看着她。
“再见。”
钟离意笑了一笑，转身慢慢地走了。
段笠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他清楚地看着她伸出右手，捂住自己嘴巴，身子微微颤抖。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一定都能平安回来的。
……
第二天早上，段笠来到斋堂吃早饭。
斋堂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什么人了，只剩几个外门弟子。
往常这个时候，里面人山人海，排队都要排出门外。
他打听了一下，才得知钟离意一早就带着江东弟子们出发了。
宗门里面现在最多的就是外门弟子，其余的内门弟子全都走了。
段笠无端地觉得烦躁。不知道为什么，宗门现在前所未有的安静，可是他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焦躁。
为什么罗森要我等到明天再去桑堆镇？现在去不好吗？待在这里也是活受罪。
段笠心乱如麻，胡乱吃了几口饭就离开斋堂了。
刚出门不久，他便碰到林嘉霓。
两人对视良久，好像有说不尽的矛盾和旧事，但谁也没开口。
她的目光依旧冰如寒霜，冷到能杀人。
“明天就出发了。”段笠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
“不用你提醒我。”
“那好。”段笠顿时不想跟她废话了，“明早在斋堂用完早饭，然后出发。”说完，他大踏步向前走去，跟她擦肩而过。
“你不备些物品吗？”林嘉霓突然在背后出声了一句。
段笠微感诧异，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话。
“需要准备吗？”他问道。
“你以为是去做什么？昨天如此自告奋勇，却连基本的物品都不准备，也太天真了吧。”
“多谢你的提醒。我自己心里有数。”段笠说完，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此刻他并不想跟林嘉霓多计较。
虽然他说是这么说，但确实没想过需要备些物品。
仔细一算，明天就要去桑堆镇，后天就要和敌人厮杀，还不知道要支撑多久。
假若阴阳教徒整整花了五天才把所有弟子投入到桑堆镇，那也就意味着罗森和那些礼塘的弟兄们要在五天甚至六天后才能赶到战场。
倒确实是需要做点准备才行。
段笠立刻调转方向，去了束河镇。
这个热闹的城镇，以前都是跟钟离意一起去的，难得这次一个人自己去，忽然感觉陌生了不少。
以前听她说，玄仁堂是束河镇的一家老字号店铺，里面经常卖各种各样的药品。别的不说，就那个长得像薄荷糖一样的无相青丹，只有束河镇有卖，别的地方都没有，就连稻城也没有。
段笠在街上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玄仁堂。这个位置差不多跟楼外楼刚好在相反方向，所以他找了很久。进入店铺后，掌柜的热情迎了上来。
还没等段笠说话，对方先开口了：“请问你买药是为了即将的大会战而做准备的吗？”
段笠微微一惊：“对啊。好厉害，你居然猜这么准。”
“因为这阵子每天都有很多弟子过来买啊。”掌柜笑道，“说起来，兄弟怎么还没去啊？大部队不是都已经出发了吗？”
“是的，我明天就去了。”
段笠看了一圈，有的药丸是短暂增加力气的，有的是补充灵气的，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用途的药材。但他觉得都不太实用，最重要的是长续航能力，而不是短暂的小宇宙爆发。
最后，段笠买了八颗无相青丹，给他自己和林芝的。其他弟子就只能自己准备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