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笠和林芝又陷入沉默，风槐斋鸦雀无声。
“我以前刚来逍遥宗的时候，也是受大师兄关照的。”段笠一边说，一边神往，“当时我也一样，宗门上下都不被待见，只有大师兄和钟离意两个人关心，回想起来确实感慨……”
林芝微微抬起头。
“向着未来看吧。”段笠站起身子，扶起林芝，“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打死了墨组织的烈云，消灭了一个相当于金丹期的大神呢。
“以后得像大师兄说的那样，继续修炼双剑合璧心法啊。不要让他失望了。”
她叹了叹气，情绪依旧低落，但也站了起来。
“明天加油。好好休息吧。”林芝说着，朝风槐斋的正门走去。
段笠见她终于从悲伤情绪中走了出来，稍稍放心了点。
“钟离意去买了些吃的，你要不要等等？”他追问了一句。
“我吃不下。”林芝毫无感情地说着，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段笠没办法，只好送到门口，目送着林芝走到对面，回到自己的韵竹斋。
正要返身走进自己的屋子时，段笠隐隐听到小屋外侧墙角下有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啜泣。
“该不是幻听了吧……”他好奇心大起，走了过去。
转过房角，他看见钟离意靠着墙角坐在泥土上，抱着双膝埋头哭泣。
段笠刚开始很惊奇，但很快就被情绪感触到了。他默默坐在她旁边：“你不是买吃的去了吗？”
“啊——”她惊讶地抬起头，支支吾吾起来，不知道怎么圆过去，“那个……村里的店家都关门了，所以我回来了。”
段笠当然猜到了真相，没去拆穿。她根本就没去云溪村，一定是出了门就躲这儿哭起来了，只不过不想让他和林芝看到而已。
两人默不作声地并排坐了一阵。
“真没想到，下午在稻城见到大师兄那一面，竟然是永别，”她擦擦眼泪，“早知如此，我就应该留下来并肩作战的。”
“不要傻了。”段笠劝慰，“下午遇到的都是金丹期级别的对手，别说是你，就连我和林芝都差点没命了。最后我们还干掉了一个墨组织的大神，也算很不错了，大师兄没有白白牺牲……”
说到后面，段笠语气愈发低落。
钟离意叹了口气，小声咕哝：“你说，是不是我把大师兄的性命夺走的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段笠微微诧异，“当然不可能啊。”
“本来这几天，该去老天爷那里报到的人是我，结果意外捡回来一条命。所以老天爷没收成功，就把大师兄的给收走了……”
“你不能这么说啊……你要这样说，那不是在说我和林芝，还有木道长都是白费力气了？”
她想想也是，也觉得这样说对他们很不公平，点了点头：“是，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不会这么想了，不然确实也对不住你们。”
“你怎么突然这么见外起来了？”段笠好奇。
他觉得两人之间突然好像隔着点距离似的。
钟离意犹豫了很久，垂下眼帘，低声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深深地觉得……觉得自己真没用。
“之前在新都桥受了重伤，是你和林芝一次次拼死拼活才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今天下午在稻城的战斗，看到大师兄牺牲，你和林芝跟强敌死战，我又没帮上任何事情。
“我真的是觉得自己好没用啊……永远被照顾，永远帮不上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修为太低了。”
钟离意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膝头，蜷缩得更紧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段笠苦笑，左手搭在她背上，“救你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重伤濒死的那几天，我从来没睡好一天觉，每天看什么都是灰色的，我相信林芝也是这样。你怎么会觉得是在麻烦我们呢？
“说到今天下午的战斗，我们都不想应战啊，那些个个都是金丹期级别的大神，但是碰上了也没办法。我都不知道在鬼门关走了多少遭了，要不是林芝赶来，我今晚就回不来了。最后是靠着大师兄紧紧抓住敌人的手臂，我们才把对方杀死的。
“总之呢，我们每个人都要抓紧拼命修炼，不光是你，我也一样。”
“谢谢你这样安慰我。”她略略一笑，又叹起气来，“不过没用就是没用，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不行。唉，以后还是要抓紧修炼啊……”
“说起来，昨天黄昏在黑石山的时候，你不是说以后只想好好活着，修炼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吗？”段笠微笑。
“那时候自己刚逃出鬼门关嘛，所以比较惜命。”钟离意擦擦眼泪，眺望着树林子，“现在看到大师兄这样，我突然挺惭愧的，再也不想总是受人保护了。另外，有句话我刚才想了很久……”
说到后面，她突然不住颤抖起来，但同时也在尽力克制。
段笠心头掠过一阵莫名的不安。
“你想说什么？”
她欲言又止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讲出来：“我们以后还是当正常的师兄妹吧……”
“啊这……”段笠脑子顿时一片空白，随后似笑非笑，“这是为什么啊？”
“你不要误会，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是我真的想一门心思好好修炼，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她又把头埋了下去，“真的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这……这怎么就浪费时间了啊？”段笠急忙追问。
“我想多花时间，用于自己静静地修炼，心无旁骛地修炼。我再也不要眼睁睁地看到别人为我奋斗，为我而死，而我无能为力了。”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两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肩膀，用劲非常大。
段笠非常无奈：“要修炼也可以一起修炼的嘛，为什么要这样呢？知道你今天心里很痛苦，我们大家也都一样，但明天还得向前看啊！”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钟离意的心坎。但她也没说什么，自己默默地站了起来。
“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会去给你们加油的。”钟离意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走进面前的林子，消失在无尽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