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越来越明,两人继续行走在湖岸边。
钟离意叹了口气:“唉,这伤不会要治疗很久吧?”
“放心吧。”段笠安慰,“你祖父钟师叔这么大的能耐,不会很久的。”
她一阵神思:“你说等到治好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是我的元神和魂魄不受控制地被我躯体吸回去吗,还是说必须要我本人……要我本魂飞回去,附到躯体上,才能康复过来?或者说直接闪现回去,醒来发现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根本想象不出来。”
段笠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细节问题,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啥。
“你脑洞还挺大的……”他捂眼回答。
“脑洞??”
“就是想象力很丰富的意思……”
她不懂想象力丰富为啥叫做脑洞大,继续说:“唉,受了大伤之后,我突然就觉得生命真可贵,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掉。
“你还没到新都桥的那几天,我天天都去我身上拿灵石,天天都去观音阁吃饭。
“那时就觉得,什么都好吃,觉得以前总是专注于修炼,不懂得享受,太可惜了。
“我就打定主意,如果我真治不好了,我也一定要坚持每道菜都吃一遍再走。观音阁的那个涮火锅的黑毛肚,特别开胃,整个西川就这一家做毛肚做的好吃,你以后一定要试试。”
段笠听她感怀着过去,不知心里怎么隐隐有点沉重,说不清原因。“为什么是我自己去试试?我当然要带上你一起去吃。”
“好啦我知道啦。”她笑笑,“我意思就是那家的毛肚确实好吃,五块下品灵石就可以买一大锅慢慢吃。”
段笠点头:“那倒是不贵。”
她又叹了口气:“反正呢,知道命不保夕了,才懂得生命可贵嘛,什么修炼天赋、修仙证道,有什么所谓呢。
“受了大伤,就开始很惜命了。我天天都在想,要是能救回来,我一定要完成三个心愿。首先就是坚持我自己的兴趣,不要让它熄灭。”
“嗯,这倒是真的。”段笠发自内心认同,“你说过,你最喜欢跳舞,喜欢看裙子上仙鹤飞舞的样子。”
钟离意很开心地点点头,似乎是很高兴他居然记得这么牢,那晚自己就只随口一说而已,“第二就是坐在草原上,或者山巅上,看一场黄昏日落。”
“看日落?”段笠皱眉,“这特么有啥好看的?”
“你怎么这么没情调的?”她嗔道,“吴长老说,他以前在雪山上看着日月星辰变幻,突然明白天地之大以及自己的渺小,促使他更用心修炼,不骄不躁。
“而且家乡的人经常说,对着日落许愿,太阳会把你的心愿带给月亮和星辰,它们会一起帮你实现理想。
“要是中午就许愿的话,还没等日落,太阳就把你的心愿忘掉了。所以想要愿望实现,一定要等日落的那一刹那,让它想忘都忘不了。”
段笠一怔。他第一次听这种说法,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但莫名觉得很有童话感。
“好啊,你要想看,以后我们天天都去看,天天许愿。逍遥观那边不是就有三座雪山吗,可以在那里看日落。”他说。
“别说笑了,那三座雪山这么高,我们这点修为怎么上得去?第三个心愿……嗯,你知道的。”钟离意别过脸去,小脸刷的红了。
她每次都很自责,自己的脸色根本藏不住秘密。不管是严肃、说笑、撒谎还是害羞,外人一看就知道。
段笠当然知道她要说啥,自己心里也是一热。他笑笑不答话,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他清了清嗓子:“第三个心愿已经实现了。等回去之后,就把前两个心愿也实现了。”
他们继续无所事事地漫聊着。天色越来越亮,但是太阳还没钻出扎金甲博神山,湖面还是一片墨蓝色。
走上一阵子,段笠突然看见远处湖岸有一堆燃着的火光。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那里有人吗?”钟离意奇道。
段笠眯着眼睛:“应该是。异鬼们可不会生火,看来是有人在那儿。”
可是这个点,谁会出现在那里呢?他们想不通。
现在天还没亮,措普湖根本不能行船,如果那里真有人的话,只能是昨天日落之前就来的。
“我们过去看看。”段笠说。
两人快步走过去。
虽然他们在大老远就能看到火光,但是想到达目的地还很远,走了好久都没到。
两人多次想施展轻身心法,却又不知道那边会有什么危险,不敢贸然惊动,只好慢慢过去。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加上天也慢慢亮了,视线很快就看得更清楚。
段笠发现,那团火光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火堆,在它旁边还有块大石头。
再仔细一看,有个人背靠着石头,抱着双膝坐着,头埋在膝头间睡觉。
但那人的着装看不清楚,只能看清一袭长裙,还有一柄长剑放在身侧的沙地上。
“真是有个人啊。”段笠放下心来,尤其是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更是轻松不少。
钟离意睁大了眼睛:“看着感觉有点眼熟啊。”
他们加快了步伐。
没过多久,他们终于看清楚了。
“啊!那个是林芝啊!”段笠先认出来了,又惊又喜。
两人一边叫喊一边奔过去。
这时,太阳刚刚升出地平线,一道光线划破天际,正好斜照在林芝身上,把她完全沐浴在金色之中。
不知道是被吵醒还是被阳光照醒的,林芝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
紧接着,她条件反射般的跳起身来。
“你们……你们还活着?”林芝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
“当然了,我们还活得好好的呢!”段笠笑道。看到她一整晚在这里独自守候,心里突然十分感动。
林芝确信自己没看错,便从最初的惊愕变成了惊喜。
随后,她又从惊喜转变回惊讶,一脸蒙圈地看着他俩牵着手。
段笠和钟离意不约而同地松开握紧的手,扭过头去,脸色一红。
他突然觉得远处的森林风景好像变得特别好。怎么这么好啊?这也太好了吧?
林芝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一阵感慨,但也不提这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她想还是先问正事吧。
段笠把他们两个致盲大黑天神,然后被它尖啸弄到昏迷,掉入陷阱,随后半夜爬出来对付异鬼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详细说了。
“那你们还真是命大啊。”林芝叹了口气,发自内心感慨,“我昨天在湖中央也听到大黑天神的尖啸了,然后来找你们,一直没找到,我还以为出事了。”
随后,她也把昨天分别之后的事情说了。包括把齐壮实等人送到湖对岸,自己又折返回来,找半天没找到人等等。最后她只好独自在湖岸边生火过夜。
“啊,你一个人在这岸边过夜,不会很冷很孤独吗?”钟离意关切地问她。
林芝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小船在旁边,我们准备渡湖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