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那段话之后，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在静默时分，郁玄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明明知道冷白就是个不懂得人类情感的AI，他对他的任何情感上的需求全都是天方夜谭，那他刚刚说的那一大段话，又有什么用呢？
可他们也的确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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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两个人，在这段情感里所需要的东西，对方都不一定给得了。
郁玄会倾尽全力把自己能给的给冷白，但是冷白基本上都是被动地接受郁玄给他的一切，他几乎像是个无底洞，接受了就不再还回去。
他像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吸收着郁玄给他所有的爱意，却依旧没有付出一点点的情感。
郁玄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他觉得爱就应该是付出，就应该是不计代价地将自己的全身心都送给喜欢的人，但是真正做下来，他觉得自己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情，他没有办法在一段入不敷出的情感里走得长远。
可是经营一段情感需要的不是只出不进。
他或许在冷白同他表白的时候就不该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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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玄很想和冷白再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无法开口。
他的唇上像是吊着千斤重的秤砣，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最终他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拎起自己刚放下的书包，朝玄关走去。
他要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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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雪天相接，但都是一脉相承的暗沉无光。
他单手拎着包，最后深深地看了冷白一眼，迈步离开了冷白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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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将门一开一合关上后，冷白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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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内的数据此刻已经混淆，乱七八糟的不成章法。
他的身体已经违背他的思想做出了下一步的举动。
他追了出去，他不希望郁玄离开，他想和郁玄永远腻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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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玄站在他家的院子里给自己家里的司机打电话，希望司机能够快些来接他。
毕竟这年二十八的温度可不高，他虽然难过，但也还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来作贱自己。
他的电话还没打出去，冷白便已经将门重重推开，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直接而冲了过去。
这是违背他内核程序的行为举止——
他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声音里难得地带着委屈：“你别走……”
郁玄忍着自己的不忍心，道：“是你自己先说的要离开的。”
他抽出手，想让自己走得潇洒不羁一些。
结果冷白一把从他背后抱住他，铁了心不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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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我知道我什么特别的情感都不能给你，但是就在刚刚，你告诉我你要离开的时候，我甚至没办法控制我自己不去拦住你不让你走，你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所以，我求你，别走……”
他不知道自己下意识不让郁玄离开的行为是依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所做所为像极了渣男浪子回头发现真爱，他只知道自己想尽办法梱在自己身边的郁玄，他这一辈子都不想丢掉。
脑内的067发出一串又一串的情感数据紊乱警报，但是冷白丝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只想挽留自己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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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你懂了吗？”郁玄的声音在冬日的雪花中打着抖，飘飘忽忽地传进冷白的耳朵里。
冷白抱着他腰的手上忽然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滴了一下，他立刻将郁玄抱得更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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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喜欢吗？”他答得有些不确定。
他不知道自己昔日对郁玄的习以为常是喜欢，只以为是习惯使然。
可是当郁玄像刚才那样直言不讳地跟他说他自己有可能会和他分手的时候，他很直接地就慌了。
原本的冷静沉稳一扫而空，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去抓住了这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失去的人。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忽然发现你对我意义是我以往的情感数据库里没有出现过的数据，这种烦躁地、焦急的、无措的情绪，系统给我的结论是后悔，但是结合这段时间以来我的感受，系统并没有给我结论。”
所以他只能自己去想，只能自己去验证。
现在验证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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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了自己一段新的感情——喜欢。
或许它淡一些的时候是喜欢，浓一些的时候就是另一种感情。
这份喜欢没有突破它的瓶颈，成为另一段感情，但这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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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猜，是喜欢，对吗？”冷白靠在他背上，问道。
他像是一个无知的孩子，等着一个有经验的大人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郁玄下一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两双在个寒风腊月里都不算温暖的手相触，牵动了一段莫名的心绪，他转过身，一把扣住冷白的腰，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贴近。
他俊朗的脸上挂着狼狈的泪痕，眼里写满了小心和质疑。
“现在考核，我抱着你，接下来你该做什么？”
“不要去搜索，不要去计算，跟着你自己的本能，告诉我，接下来你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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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嘶哑，和这烈烈寒风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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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吻了他。
在冰天雪地里。
他们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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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落在两人头上，冰凉的双唇触碰着，呢喃着。
我终于知道，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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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换郁玄狠狠抱住他，他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间。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服。
冷白同样也抱着他，问道：“我通过考核了吗？”
郁玄道：“恭喜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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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谢谢你，终于冲破繁杂数据的重重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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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抱了有一段时间，郁玄才意识到冷白的身体冷得发抖，这才想起来他们还在冰天雪地里，理智回笼，他赶忙将人带回了家里。
冷白一直拽着他的手，在他给他整理衣服的时候都没有放开。
郁玄有些无奈，笑道：“你身上那么多雪，不赶紧拍掉会感冒的。”
“你不是要走？”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现在回心转意不想走了吗？”
冷白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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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身上的雪都没有拍干净，尤其是头上的。
像极了行至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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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玄这么想着，用手将他头上的雪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