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春兰把棉袄拿过来，对着屋里的齐四斤道：“你试试合适吗。”
齐四斤心情复杂地接过棉袄，发出蚊子般的声音：“谢谢。”
看着她不出去，他只能穿着毛衣再套上棉袄。
如果不是熟悉棉袄上的纹路和颜色，他都以为是这是件新做的。
补丁不像是补上去的，更像是本来就有的，他仔细观察才发现上面用了同色的线，拼接的地方也是。
扣上扣子，齐四斤觉得自己的身上瞬间热了起来，原本空荡的毛衣紧贴着他的身体基本不留空隙，真暖和。
这会儿再出去他也不怕冷了。
看着齐四斤一脸欣喜的模样，汪春兰开心地笑了，她拿出帽子和手套：“这是我拆了一件旧衣服剩下的，改了顶帽子和两副手套，你也试试吧。”
齐四斤盯着汪春兰手里的帽子和手套，两眼似乎有泪花闪过，他使劲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接过帽子和手套认真地道：“谢谢。”
他心里暗下决心，明天就去山上看看，等猎了野货就给姐姐送来。
汪春兰想了想，又对他道：“你知道西沟村吗？”
“知道，离我村不远。”
点点头，汪春兰掏出纸和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齐四斤。
“这个天打猎太危险了。”
“如果你想找个活干，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西沟村新建的一家制衣厂，你直接过去就行。”
“去了你就找纸条上的人，马利国，他在那个厂子里上班。”
“挣了钱，如果你想上学就去。这个年代还得学习才行。”
齐四斤听到这些话，对这张纸条看了又看，除了觉得上面的字好看娟秀，其它的他都不认识。
有了这张纸条他就能去工作了？他可听别人说工作是很难找的，找了工作就像抱了一个金碗，吃穿不愁。
齐四斤觉得心里没底，但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姐姐，她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齐四斤戴好帽子和手套，冲入茫茫的大雪中，走了没两步，他像想起什么来一下停住了，转过身对着汪春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撒丫子飞快地跑了。
汪春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叹息了一声，遇到是缘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齐四斤没有回家，他直接揣着纸条来到华美制衣厂。
这里开工的时候他来玩过几次，不过安保太严，墙头也高，他溜不进去。
难道以后他就能在这上班了吗？可他虚岁才14岁，人家能要他吗？
惴惴不安的齐四斤手心里紧张地直冒汗，他盯着灰白色的大门，慢慢走近。
“干嘛的？快走，快走！离这远一点。”在门卫室里坐着的老张头看到半大孩子齐四斤在门口站着，立马出来驱赶他。
齐四斤不像以前一样看到人撵就跑来，他对老张头道：“我找马利国。”
“什么马利国，没有！赶紧走。”老张头一脸不耐烦地道。
齐四斤的心瞬间沉了下来，他再次开口道：“马利国在这里上班，大爷，你帮我问问吧，我有东西给他。”
老张头平时对马利国都是马主任的叫，具体名字他还真没留意。
“你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吗？”老张头看齐四斤的神情不像作假，他问了一句。
这？他怎么知道马利国长什么样，他都没见过。
看齐四斤吭哧吭哧答不上来，老张头彻底不耐烦了：“你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你就来找人，这么大的厂我去哪里给你找？你赶紧回去吧。”
不得已，齐四斤拿出纸条对老张头道：“真的有人让我来找他，不信你看。”
老张头接过纸条，看了两眼。
“马利国：麻烦你帮这个孩子在厂里找份合适的工作。汪春兰。”
老张头皱着眉头，这个汪春兰是什么人？让马利国给这个孩子安排工作。要知道这个厂现在不是熟手都不收，进厂很严格，就凭一张纸条，这个孩子就能进来？
虽然老张头觉得这可能是造假的，但能在众多争门卫的老头中脱颖而出，他也是有些头脑的。
“你先在这等等，不能乱动，我去厂里问问。”老张头拿着纸条进了大门，把齐四斤继续扔到外面。
齐四斤看着那张纸条拿走，有些担心被收走回不来了。
他忐忑不安地在原地等着，地上的雪都被他的脚踢地看见路面了。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齐四斤不断打量着大门里面的厂房，盼着老张头回来。
要是能得到这份工作，他今天晚上回去就洗洗澡，明天整整齐齐地来上班。
等下班了就去山上打野物，打了就给姐姐送去。
正想着，就见老张头从厂区快步走来。
“走吧，跟我进去。”老张头打开大门，对一脸喜悦的齐四斤道。
老张头心里在数落自己，都怪他不用心，连马主任的名字都不知道，以后他要把厂里的人名都背下来，一一对上号。
苏红军冒着大雪回家，看着门口淡淡的脚印，这是家里有人来？
汪春兰听到敲门声，高兴地把苏红军迎进来。
“这次还挺早的，冷不冷？快点进屋。”说着她拉过苏红军的手摸了摸。
苏红军火力旺，就这样的天气穿件普通的外套，手心里也是热的。
看着院子里的野鸡和野兔，苏红军问道：“在哪买的？”
“一个小孩卖的。”接着，汪春兰把今天的事情给苏红军说了一遍。
“以后不要随便领陌生人进来，万一他不怀好意呢。”苏红军一脸的不赞同。
“你忘了我练了三年的拳脚功夫了？再说，我又不是没有眼力，一个孩子而已，大冬天的衣服都小地遮不住手腕了。”汪春兰不以为意。
“没忘，但以后你千万要注意，别大意。你没见识过小孩的厉害吗？运动时期举报老师校长的基本都是孩子。”
见识过太多黑暗面的苏红军对人性看得很明白，那就是别把任何人都想得那么好，最出其不意的人就是你觉得最可靠的人。
“我在出任务时就见到过几名不大的孩子合伙打死两个大人，不要小瞧他们的力量和心思。”
“别把这些孩子想得太善良。你知道有孩子利用自己扮可怜，骗取同情，把女人和其他小孩卖给人贩子的事吗？”
“我给你具体说说……”
完全不同于在外面一脸冷酷寡言少语的模样，回到家的苏红军成了念叨叨的碎嘴子，对着媳妇就是大量事故举例输出。
听得汪春兰心惊肉跳，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因为这些事故就改变自己的原则，但可以改变方法。
“好，以后我不会带陌生人进来了，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出门带好防护用品。”汪春兰面对苏红军认真地道。
在苏红军的身上她恍惚看到她娘的身影，有事情做的不合适，他就要念叨起来。
看到媳妇听劝，苏红军满意了，他拿出几枝盛开的红梅递给媳妇，让她放到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