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隔着一层口罩和满园花香，都没有办法忽略那一缕时有时无的腥甜气息。
他藏在手套中的手指僵直一瞬，抠在边缘光滑的井口上，神色难明。
声线低哑沉滞，“你身上有可以支撑人上来的工具吗？”
那条细得要死的绳子，只是用来送小重量的东西下去，例如一日三餐。
他想象不到云一这个人是怎么下去的。
这么深，直接扔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第五真岚在怀里掏了掏，掏出来钢制套索，纤细，但灵活且承重大。
盛宴捏着套索，朝自己腰上缠绕几圈，勾缠固定住。
“真岚，你慢慢放我下去。”
说着，他又想起来第五真岚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非常怀疑这个人能不能拉住他这个一百四十斤的汉子。
“那个，真岚，你应该能拉住我吧？”
第五真岚抖了抖套索，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你们两个一起起来，别浪费时间。”
盛宴算是知道这群人没有一个是他打得过的了，比了一个粗大的oK手势。
长腿一跨两只脚抵在了井口边缘，弓起身子，浑身肌肉线条紧绷。
“可以放了。”
第五真岚一点点控制着套索的长度，井壁太滑，盛宴两只手捏着套索，两只脚抵在井壁上好像没有摩擦力，在重力的拉扯下，直往下滑，根本没办法帮第五真岚减轻负担。
好在第五真岚很靠谱，快速放松着套索，在快到底的时候又陡然减缓速度。
近十秒的时间，盛宴到了井底。
这口井不大不小，能躺下一个人，井底也被水泥封了，但没有贴瓷砖，依然有地下水渗出来。
盛宴嗅着井底阴凉的气息和血腥味，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云一？”
他腾出手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小心地照向潮湿的地面。
灯光打下去的一瞬，盛宴瞳孔骤缩。
水泥上漫着浅浅一层水，不是无色透明的，是血色晕染出的深红色。
而云一，浑身皮开肉绽倒在井底，脸上没有了眼镜和口罩，露出过分妖媚邪肆的脸。
眼睛闭着，嘴唇被咬出无数伤痕，晾在凉透了的夜色中。
云一的脸色惨白，活似死了三天没埋。
盛宴的手指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有些沉重地脱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放在云一鼻子下方。
许久才感受到一缕微弱的气息，好似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盛宴憋堵在胸腔里的一口气，终于泄了出来。
盛宴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云一扶起来，剥掉上身的湿衣服，将干爽的外套轻柔地包裹在云一身上。
自己拎着云一的衣服，又用套索将两人都绑住，扯了扯套索。
第五真岚收到信号，快速回收套索，将两人都拉起来。
回去拿药的女佣眼看就要回来了，盛宴匆忙将他们来过的痕迹销毁掉，抱着云一跟在第五真岚身后窜进了茂密的绿化树林中。
小树林黑黢黢的，伴着虫鸣和树叶簌簌的声响。
云一被盛宴一路的动作给颠醒了，意识模糊，声音低弱。
“阿湛……是阿湛吗？”
“你终于来救我了吗？”
盛宴抱着他的动作一紧，气得要死，勾着脖子凑到意识不清醒的人耳朵边，压着声音道：“可惜，我不是你的阿湛，云一，你这辈子都得不到阿湛。”
“他没来救你，只有我能救你。”
给云一气的，当场又晕了过去。
第五真岚三两下就回到时湛他们等待的围墙下，一个助跑踩着栏杆跃到栏杆顶上，手里还捏着套索，一个用力，直接让盛宴和云一飞到了半空又荡到了另一边。
吓得盛宴差点没一嗓子嚎出来。
就在他以为要摔个狗吃屎的时候，套索猛然一绷，将两人都勒得闷声一哼。
地面秦勉也适时地打了一把手，让他们两人勉强安全着陆。
盛宴白着脸抖着手解开套索，抚着面色痛苦的云一，惊喘了几下。
“第五真岚……他娘的真的是个忍者吧？”
时湛坐在驾驶坐上，招呼他们赶紧上车，“别发愣了，赶紧走，免得夜长梦多。”
云一嘴角突然溢出血来，意识又恍惚了一瞬，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时湛的声音。
他露出一个虚弱到无法形容的笑容，“阿湛阿湛……真的是你，我好开心……唔，好开心。”
盛宴搂着他上车，气得脸都黑了，打开顶灯掰开云一的嘴看。
云一嘴里都是被自己咬出来的细小伤口，他无疑受到了非人的刑法，这个过程中，他没有任何办法来挺过去，只能咬自己的腮肉和嘴唇，甚至是舌头。
为了避免目标太明显，他们只开了一辆车过来，云一窝在盛宴怀里，秦勉和第五真岚挤在一边。
时湛开车，郁司坐在副驾驶。
满车的人都看出来云一神志不清，也听到云一呢喃的内容了。
一时沉默难捱。
盛宴还是气不过，掰着云一的嘴就气恼地垂下了头，不留劲儿地咬了云一的舌尖一口，让他意识更加清醒。
“阿湛……”
喊一下盛宴就咬他一下，直到云一认清楚面前的人是谁，才肯放过他。
云一的呼吸陡然快了起来，面上也回了点血色。
“盛宴，为什么是你？”
他浑身虚弱地挣扎，不想待在盛宴的怀里。
“你们在做什么？”
“我不能走，不然他们会对我妈不利的，放……放我回去。”
盛宴冷笑，“放你回去？放你回去等死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是不去，你今晚就要死在那个井里？”
云一艰难摇头，“不会的，我不会死的，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条贱命顽强得很。”
“不管受多少折磨，都死不掉。”
他的语气还透着点可惜的意思，好似在责怪自己那么多年为什么不直接死了算了。
盛宴呲着牙，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好意思，你死了我也得给你刨出来，做成活尸让我干。”
云一：“……上次没毒死你，你是不是挺难受的？”
车里其他人：“……”
时湛轻咳一声，“云一，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妈妈在哪里，我们帮你把她也救出来。”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烂在云家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云一听见时湛的声音，扭着头去看驾驶座，总算不挣扎，安静了下来。
气得盛宴将手按在云一嘴唇上，逮着伤口使劲儿，疼得云一不得不看他。
“白眼狼，看清楚谁是你的恩人。”
云一：“……滚。”
这么小的车厢，想滚也没地方滚。
云一无言片刻，才低声说起了他妈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