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宣听他们一条条讲述着，面上一片沉静，末了轻笑着抬起眼睛，神色与他以往完全不同，眼里满是历经时光后的淡然，以及对于后辈的几分欣赏。
该说不愧是这一辈里最有天分的两人吗，在这方面还是挺敏锐的。
在这之前知道的，也不过是惊蛰和青云观现任观主了。
一个是与自己熟识已久，另一个则是眼光老辣，除此以外，陆迁和裴涣是最觉察到自己和之前陈方元区别的人了。
“今天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秦宣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但显然已经默认两人猜对了。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一方面是为了今天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那日对方将自己一灵魂从桥下放出，才使得眼下这具身体得以神识完整，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虽然道法上远不如当年，但能回到旧地，见到故人，自己已经很开心了。
他一向没什么野心，最想要的也不过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眼下又回到青云观，看着院子里四处奔忙的弟青云弟子，看着来来往往拜神求签的香客，心里很是满足。
就是这样平常的日子，却是从前的自己一直追求的。
想起那些年一路奔波，四处漂泊的日子，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
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老观主明明没有长生之法，却还是招来了杀身之祸……
“谢谢你们……”
秦宣说完这句话，回头跟两人打了招呼后便上车离开了。
陆迁和裴涣对视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既然前辈暂时不想提起过往，那他们就不再问，该知道的，相信到时候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
—
陆迁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处在一片黑暗之中，身边似乎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窥探着。
混乱、邪恶、无穷无尽……
尖利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密密麻麻的几乎将人吞没。
忽然，一道有些沙哑的笑声响起，周围的一切都停住了，再然后则是如同干透了的颜料般一片片剥落下来，露出底下赤红与黑色交织的火海。
炙热的温度愈发逼近，陆迁感觉那火焰几乎要触到脚底，沿着肌肤缠绕上来，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汗水从脸颊滑落，高温之下连视线都变得扭曲。
巨大的熔炉之内只有他一人，但遥远的地方似乎又有人在呼唤自己。
“陆迁……陆迁……”
“我在！”
他用力的想要喊出声，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我在！！”
那个声音依然喊着他：“陆迁……陆迁……”
“我在，我在这里！”
他猛地睁开双眼，入目是明亮的阳光。
他晃了一下，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后才又缓缓睁开。
裴涣正在自己床边坐着，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些许担心。
“你好像发烧了。”
“发烧了？”
陆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太感觉的出来，但脖子上粘腻腻的，似乎在睡觉的时候出了不少汗。
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几乎忘记了发烧是什么感觉。
冷不丁来上一回，只觉得浑身有些酸痛，脑袋有些胀胀疼的，脸颊也有些发热。
裴涣拿了温度计递给他，他乖巧的接过，量起体来。
几分钟后。
“39.5度？！”
裴涣闻言皱了皱眉头：“已经是高烧了，起来喝药吧。”
“喝药？！！”
陆迁转头看了眼床头边上放着的白瓷碗，里面深褐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熬好不久的。
想起昨天自己还拿这个打趣刘鹤文，结果今天就落到自己身上了，果然对于自己这种倒霉来说，flag绝对不能立。
他端着药碗纠结了一会儿，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裴涣。
“必须喝嘛？”
天知道他多怕苦，上回受伤喝了好几天中药，简直喝出来阴影了。
裴涣无声的点了下头。
“好吧。”
陆迁撇撇嘴，视死如归地捧起碗，咕嘟咕嘟的把药汁全部喝掉。
“哇——”
好苦……
他撂下药碗，正准备哀嚎两声，刚一张嘴却猝不及防的被裴涣喂了颗糖。
“咦？”
陆迁嘬了下糖果，甜滋滋的味道立马蔓延开，冲散了不少苦味。
“上回不是说喝完药不能吃糖吗？”
裴涣倒了杯温水放在旁边，又把药碗收起来，闻言看了眼他红扑扑的脸，答道：“这个不碍事。”
“哎呀，好多了好多了。”
陆迁傻笑一声，顺着枕头慢慢躺回被窝。
他原本感觉自己跟个烤红薯一样在呼呼的冒着热气，但随着药汤入腹，一股舒适的暖意便发散开来，后背慢慢地出了一层薄汗，精神也清明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裴涣见他状态好些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应该在退烧了。”
或许是穿的单薄的缘故，陆迁觉得他的手凉凉的，贴在额头十分舒服，便下意识地蹭了两下。
裴涣的动作立马顿住了，垂下眼盯着陆迁，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下眼睛。
“怎么——唔——”
话没说完，对方已然俯下身来，温热的双唇覆上他的。
大抵是还在发烧的缘故，陆迁的口腔十分湿热，还带着糖果的甜蜜和一丝微不可察的药的苦味。
裴涣吻的十分认真，额间碎发扫过陆迁的耳朵，痒痒的。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但陆迁的心跳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快了不少。
他试探着伸出舌尖，浅浅的回应了一下，换来的是对方更为深入的探索和喉间溢出的低笑。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陆迁眼里泛着微微的水光，看着裴涣变得有些艳丽的唇色，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热了起来。
“裴哥耍流氓……”
裴涣闻言挑了下眉，弯下腰作势又要去亲他。
陆迁见状连忙钻进被子里，几秒钟后见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后又慢慢探出头来。
裴涣趁机按住被子，另一只手伸过去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最后低头在上面轻轻的亲了一下，这才放开手，整理好枕头被子后端着药碗暂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