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晏脑海中浮现闫熽初得天羽翎那日的情形。
彼时他刚刚祭祀了十方印回到天海阁就见闫熽双手杵在桌子上对着铜镜照看。看见君晏回来便兴高采烈地跑出来给君晏看他的天羽翎。
“阿晏你看,我有自己的命器了!”
那时闫熽已经有他肩膀高了,君晏低头眯眼仔细一看,这天羽翎流光溢彩,和着闫熽茶褐色的头发、褐色发亮的双眸、不笑自扬的唇角,衬得他愈发仙气飘飘,像极了西天里普渡众生的神佛。
“很适合你。”
君晏笑着轻轻拨弄了一下他锁骨边的流苏,闫熽却深吸了口气,慢慢涨红了脸。
君晏这才注意到他的耳洞还在渗血,整个白嫩偏薄的耳垂都变得红肿发胀。君晏皱着眉头把人拉进屋里上药,可闫熽只笑嘻嘻看着他,偶尔君晏弄疼了伤口也只微微皱眉。
君晏眉头紧拧,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脑门指责:“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痛也不知道吗?”
闫熽眼睛如琥珀般亮晶晶的看着君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笑着答:“阿晏吹一吹就不痛了~”
君晏一边叹气骂他长不大,一边还是靠过去轻轻帮他吹了吹,闫熽小脸红彤彤的,伸手推开君晏,咯咯笑道:“阿晏,不吹了不吹了,好痒~”。
君晏恼他整日作怪不听话,硬是把人按在膝盖上对着他耳朵一连吹了十多口气,直到闫熽眼泪都笑出来跟他求饶才把人放开。
君晏回过神来看见十方印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又想着闫熽不自觉地笑了。君晏将十方印握在手里摇了摇,里面的天羽翎像条小鱼一样跟着在里面晃动,只是因为闫熽真身破灭、神魂无踪,蓝色的羽毛不似往日悬在他纤细洁白的脖颈旁那般流光溢彩,只如深海一般幽蓝死寂。念及此君晏心口一抽,赶紧收了十方印平复心气,收紧神魂探查龙珠地气息。
君晏端坐云上心念合一,神元离体,跟随神元的视野越山踏海一目万里,最后神元停在了魔族一处,只见牌匾上标着蜇冥殿。
“蜇冥殿~看来是时候去会会老朋友了。”
君晏抬臂合掌气归丹田,睁眼时金黄竖瞳慢慢收敛金光变回正常形状。
蜇冥殿乃是历任魔君的宫殿,当年助聆风登基为王时君晏曾应邀去过一次。那时君晏刚经历了几天厮杀,几乎嗜血的天性就要抑制不住,闫涣焺把他打晕关在西天接受了几天几夜的“佛门洗礼”,才把他身上渐渐萌发的魔息压制下去。那次他在蜇冥殿不过一盏茶时间,殿内极重的魔息又差点把他的魔气勾出来。那个地方阴气森森,魔息厚重,难怪神元只能探查到殿门口。
君晏抬手招了朵云,沉着脸一言不发立于云上向着魔域而去。
蜇冥殿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幽幽照出些许明亮。一身着紫黑色华丽冕服的人正坐在廊前不紧不慢地烧水煮茶,只是沸腾的水将茶壶盖都快掀起来了,也不见他动手沏茶。若是靠的近些,便能看到他衣襟上落了不少树叶,也不知他这般坐了多久。
“君上,神尊君晏来访。”
手下的声音打断了那人雕塑般的沉寂,他拂袖扫落身上的树叶,声音冷清疏远道:“倒是来的比我想的慢一些,追云就劳烦你带他来此吧。”
名唤追云的小魔看了看被称为“君上”的人身后的屋中发出幽幽亮光,难为道:“君上,当真带他来此?”
“左右他都会找到的。与其等着他屠尽我族再亡羊补牢,还是以礼相待开诚布公的好。”
追云不再多问,赶紧到门口将君晏带了过来,然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君晏与追云也有过几面之缘,毕竟当年他领军三界直捣黄龙时,就属聆风麾下的魔族最是骁勇善战。他闲庭信步跟着追云吐槽说:“小聆风怎么也开始这么多规矩了,竟还让本尊等他?”
追云捉着衣袖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干笑着说:“神尊到了自然知晓。”
刚刚踏过前院,君晏就注意到了廊上的背影,脚步顿时停在了廊下。那人背影颀长壮硕,头顶一对魔角如羚羊般尖细弯折倒扣于耳畔。
魔界天性好斗,每个魔的角都不相同,如此角如羚羊倒扣至耳的只有上任魔王竹氏一族。但竹氏因一味谄媚讨好上天庭,最后害人害己,被上天庭举族杀尽,这世上不该再有这样的魔角。
君晏剑眉微蹙,目光冷冷道:“据我所知,上一任魔王竹冽一家已经全数伏诛,你是何人?聆风去了哪里?”
那人闻声转过来,殿内的灯光随之悉数亮起。君晏这才看清了那人长相:红黑色长发,暗红的魔角自额前向后生长,看魔角长度此人大约已有一万魔龄。面部线条刚毅五官硬朗,最瞩目的是他一双深紫似黑的眼眸,宛若宇宙中心,悄无声息的吞噬一切。
那人慢慢朝君晏走近道:“吾乃上任魔王竹冽之子竹曳,龙珠一事并非我所为,神尊不必紧张。”
红发紫眸,君晏更加肯定了他就是竹氏后代,不知他是如何逃脱的。
“片面之词,本尊如何信你?”君晏感受到龙珠就在他身后的屋里,但却被阵法困住了,他竟召不回来。
竹曳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自己坐回茶几旁边,这才拿起沸腾的茶壶将茶水缓缓倒入杯中。
“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还请神尊屈尊品一盏我魔域的茶水。”
君晏不悦道:“既然你已知我为何来此,那又何故拖延时间?还不赶紧交出龙珠!”
“太上战神的名号我早有听闻,又怎敢私藏龙珠。只是这龙珠我也拿不出来,神尊如若不信大可自己去看”竹曳举起茶杯递向君晏抬眼望着他。
君晏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冷声哂笑道:“那本尊就无礼了!”
说罢,君晏“咚”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回茶几上,阔步向前推开了竹曳身后的门,只见龙珠被放置在一巨型彼岸花中间。君晏默默使力却还是无法召回,他不信邪,伸手去取,却在触碰到龙珠的瞬间,被龙珠表面浮起的一层淡紫色魔气弹开。
“这是为何?”由于龙珠失控,君晏瞳孔冷冷竖起、眉眼携霜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竹曳。
竹曳答:“想必神尊已经感受到了,您的龙珠被魔息锁死了。”
“解开。”
君晏已经愤怒之极,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神尊息怒,这魔息并非一般魔息,而是魔的魔魂所化,除了魔魂的本体,其他人动不得分毫。”
“那还不赶紧让那个该死的魔来解开!若是闫熽回不来,我必将他碎尸万段!”君晏长袖一挥,将屋内的器物悉数碎为粉齑。
不想竹曳不仅没惧怕求饶,还惨淡一笑,眸眼暗淡满是感伤地答:“不劳神尊动手,那人早就尸骨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