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岳好言相劝，句句为他着想，得到的却是凌霜一个直白拒绝，毫无委婉转圜的余地，当着余下二人，又一次落了常岳的面子。
眼看上司面露尴尬，隐隐透着几分不悦，修炼指导刚要开口劝凌霜几句，从中缓和一下，谁知有人比他更急着维护常副使的面子。
陈豪向前半步，指着凌霜的鼻子，疾言厉色道：“你这是和上司回话的态度吗！常大人器重你，栽培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回报府衙的？！凌霜，不要敬酒不吃，你天赋好不假，可若没府衙提供修炼资源，再好的天赋也要浪费掉！”
借着维护常副使面子的机会大骂自己的仇人，既出心头恶气，又在高层那里留下忠心的好印象，陈豪一番大叫后，心里痛快不少，目光中带着三分讥诮，冷眼看凌霜要如何应对。
饶是你天之骄子，眼下也只有伏低认错的份儿！藏私不顾集体利益，顶撞高层，不识好歹，这可都是推脱不掉的错误！
陈豪心知常副使已然生气，断不会像之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纵容那小子。
这人摆明今日是和他杠上了，凌霜俊眉微蹙，思来想去也没头绪，自己和这人说过话吗？怎么好像欠了他钱似的，这般死缠烂打。
麻烦！
主人昨日刚叮嘱过，要他尽快将修为堆上去，提升实力，为日后进入中心域积攒底气。眼下依附于正北府，获取免费的修炼资源是最快捷省力的方法，还不到和他们闹太僵的时候。
在东边时，已经有因意气用事，破坏王婵计划的事发生，这才过多久，可不能再来一次，主人发脾气的样子虽美，但踹人还真挺疼的……
回想起近来夜半贪吃挨揍的经历，凌霜下意识揉了揉后腰，高贵的上界神魂，此时不得不耐下性子，开尊口和幽冥界自己的所谓上司多费一番唇舌。
“常副使，并非是我藏私，不愿分享修炼之法。”
一听这话，常岳怒容稍霁，这还是新来的天才第一次称呼他的官职，且听起来是在解释，求得谅解的态度，不管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态度能转变已然很不容易，被凌霜冷暴力惯了，常大人渐渐学会安慰自己。
“那你说说吧，到底什么原因，究竟你们谁的话是实情。”
心念电转，凌霜只一个呼吸间，便想好了说辞，语气平缓道：“善学者，非能传道，传道者，无须善学。修炼要靠自身感悟，我的方法，别人用了未必好使，倘若有不妥，岂非害了同僚？”
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这么一大套话，可眼看在场的三个听众，只常岳赞许地略一颔首，其他两个听得云里雾里，卡在开头的之乎者也苦思冥想，连后边的内容都没来得及听全。
凌霜默默叹气，感叹下界草包们可怜，灵智没开多少，连他的话都听不懂，还盼着偷学修炼诀窍呢，恐怕就算如他所愿，自己毫无芥蒂地倾囊相授，那矮子也理解不了。
在头脑中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凌霜再度开口。
“你我不久前同日入门，皆是这位修炼指导的弟子，师承一系，我与你的修炼方式并没有不同，越过师傅来提点你，我不够格，且神魂的特性千差万别，若你因听了我的话而遭反噬，那该如何是好？”
这回不但解释得清晰，还句句透露着对修炼指导教学权威的服从，甚至称呼了一句师傅，能得天赋异禀的新人如此敬重，堪堪求道境初期的修炼指导受宠若惊，一时间红光满面。
天才就是不同凡响，资质逆天却能踏踏实实地向别人学习，这年轻人虽然不善言辞，可心摆的正，品性好，招人喜欢。
反观另一个学生，两面三刀，当面时师父叫得亲热，自己刚离场，居然背地里和旁人讨教，这是明摆着瞧不上他这个师傅喽？
修炼指导心中怨怼，抢着说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你们资质不同，谨慎些才好，我传授的方法是此界正统，沿用上万年了，适用于所有人入门，陈豪，切莫急功近利，打好基础，方得长久。”
师父批评他急功近利，陈豪急得干张嘴，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辩解，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他想不明白，大好的局面，怎么被那个红眼睛的小子三言两语，轻松逆转？！
上层不怪罪凌霜藏私，反倒批评他不脚踏实地。
本身修炼资质不如人家，分得的魂珠也少，今日连高层的好印象一并丢了，陈豪眼前发黑，头重脚轻地看着常岳大步离开，走之前只安抚了凌霜几句，半个眼神也没往自己这里施舍。
这下全完了……
常岳走后，修炼指导又将昨日教授过的内容，挑重点重申了一遍，不过全程只询问凌霜有哪里不清楚，压根不关心陈豪有没有跟上进度。
师傅心里憋着气，陈豪不是乐意和高人取经，看不上他这个资质一般，修为中等的修炼指导吗，那正好，有本事拜林正使为师去。
那位的天赋好，修为更是此地最高，你这样的学生，倒要看看人家林正使肯不肯收！
今日的训练结束时，指导没有如前一天那样布置任务，两个学员的进度差距极大，天才会自己掌握分寸，傻的那个他也懒得管，于是放他们回去自行修炼。
刚一解散，眨眼间演武场上只剩两个人，凌霜转身就走，火急火燎回他的住处，片刻不愿多耽误。
应付外人真是麻烦！
不知娘子在做什么，这时候起床没？不会还在赖床吧，那正巧，他新得了五百魂珠，当然要用在修炼的正事上……
动作轻快地推门而入，他们这间洞府不算大，王婵的身影立马出现在眼前，凌霜一改片刻前的不耐，笑容不自觉出现在唇角，整个人神采熠熠，眼神都变得亮晶晶的。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女子侧身倚在榻上的窗子前，单手支着下巴，闭目小憩。
和暖阳光落在她眼睫上，跳动着一层金色，这派岁月静好的样子，温馨静谧美得不真实，凌霜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木头桩子一般站在原地，只呆呆愣愣地看。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支撑的那只手累了，女子从窗台上起来，伸出胳膊，猫儿般慵懒，美目微张，迷迷糊糊地看到屋里添了摆设，一袭黑色府衙制服的挺拔男子。
“你回来啦…… 凌霜……”
娇妻半梦半醒间，嗓音软软的，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呢喃出来，凌霜周身像过了电，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有人等他回家，是这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