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杜子爽跟着张珣回到办公室。
借着茶杯中蒸腾起来的水雾气遮掩，杜子爽的脸隐藏在后面，问出了自己憋了半天的问题。
“张珣，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爽子，憋不住了吧。”张珣难忍脸上的笑意，刚刚给一帮子市场人员开会，他也挺紧张的，但好歹达到了效果，只剩两个人，就没有藏着掖着。
肆意的笑出声，排解出了自己的亢奋。
杜子爽瞪大了眼睛，没明白咋回事。
“是这样的，我想要尽快打开市场，慢慢卖，可以，但是用的时间太久了，免费给，相当于花点成本去推广，仔细算算，其实也不多。”
张珣喝了一口茶，继续解释：“你想想全县多少乡镇，哪有那么多小卖铺，比如山水老街，就学校门口有几个，离得近的，你可以挑一家给，多给点，区别对待。”
也就是现在没有开学，不然的话，直接盯住学校门口小卖铺就好，小朋友的购买力，集中起来也足够惊人。
货郎挑着担子，翻山越岭的卖板塘，就能够吸引小孩子在后面眼巴巴跟着，这就是90年代。
但是仅仅以为是学生喜欢，也有些偏差，这年头，重口且便宜的吃食，还是很罕见的。
印象中，自己复读没一两个年头，这辣条首先流行在大人群体。
在县城的菜市场，劣质的大包装，不知道是哪个家庭作坊生产出来的，二十片的大面片，买回家，一天两三片撕着吃，一袋能吃个把星期。
大人小孩都喜欢，只是小孩子不懂什么叫怕羞，爱吃就是爱吃，叫唤的厉害。
“资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是一轮铺货的话，要不了多少，哪怕按照售价，一家店50块，全县所有乡镇算下来100家小卖铺差不多，不到一万。”
张珣简单提了一嘴，安抚了下杜子爽的情绪。
售价计算是如此，成本价更是低不少，眼下资金还有将近20万，完全能撑住，主要是从别的地方抠出来。
除去面粉厂和装修队的资金全额花出去，青州厂的货款也只是付了小半，张珣承诺两个月内付清，涂四经理也没说什么，或许这就是98年的情况，有订单就不错了。
也有可能是看在沈馥薇的面子上，毕竟背靠实力雄厚的香江大集团。
至于厂子租金，最后也被方可出手谈成低息贷款的模式，按月向银行支付租金及利息即可，反正对于方可来说，只是酒桌上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人员工资什么的，还在一个月之后。
张珣打的主意就是用尽一切可能性，迅速打开市场，订立市场的标杆，哪怕今后有家庭小作坊仿制，他的新芽仍然能占据整个辣条产业生态位的最上层。
而不是一帮厂子在泥泞里面互卷，下限越低赚的越多。
杜子爽闻言，也没有再多少什么：“我听不太懂，但是听着还挺刺激。”
张珣走到办公桌边，拿出一份协议，递给了杜子爽。
“现在你就带着几个销售好好干，其他环节你也熟悉了，签个字吧。”
杜子爽看着协议上明晃晃8%的数字，有些恍惚，怎么说他也是个高中毕业的，课本上都说，人无我有，那么这样东西一定是珍贵的。
辣条从来没在市面上出现，况且以他自己的评价标准，也是极为美味，还有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香江股东。
从这几天的只言片语中，他也了解到，村里发下来，每家每户都有的那笔钱，就和沈馥薇有关。
这一切都足以给他信心，新芽厂将来的发展。
而自己不过就出了几万块，8%......
他犹豫了。
“爽子，快点签，等会还有事情忙呢，带着销售踏遍全县的事情，可是交给你了。”张珣见状，略带轻松的催促了一句。
杜子爽低着头，良久，方才一笔一顿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遗憾的大学，父亲的期许，还有远在庐州的夏倩倩......
总之，好像都有了希望。
张珣走过去拍了拍杜子爽的肩膀。
......
接下来连着两天，张珣都没咋见过杜子爽。
这件事造成的最严重后果就是，他张某人，没交通工具了，家里的弯梁柯月红要用，早上和傍晚都要带老太太回家，张珣也不好意思要。
于是他索性在厂子里找了个房间，好歹用了点特权，单人间，不过也不大，光是床和书桌就挤满了，也没有独立卫生间。
这下像是回到了那些年的高考生涯，一大把年纪和小年轻住，不习惯，睡不着，更怕影响了火力旺盛小年轻晚上的娱乐活动。
于是他索性自己搬出来，找个单人间，一盏台灯足以。
虽说是新装修的，不过味道不大，主要是装修材料简单，没有以后那么花里花哨，胶水几乎没用上，这样一来，甲醛就少。
住厂子里的事情和柯月红打了招呼，她也没在意，反正都在梨水，况且家里这些天也忙的厉害，也顾不上他。
态度差不多就是爱去哪去哪，别惹事就行。
这会儿厂子里面住的人还不多，因为大部分员工都是接收的面粉厂年轻人，家在县城边上，骑个自行车也费不了多少事。
县城周边多平原，不似山水镇，山路弯弯，陡坡比较多，下去兜风倒是爽了，再往上骑，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是摩托车实用。
张珣推开房门，去了开水房灌了满满一瓶，独居的男人，开水是件挺重要的事情。
路上没碰见厂子里的人，都在车间忙碌着，此刻大概只有他稍微闲一点。
才回到房间，裤子口袋里面的手机就叮铃做响。
张珣放下开水瓶，接通电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一周，我就可以脱离魔爪，回梨水了，怎么样，期待吗？”
宁榄湘的声音异常兴奋。
只是听见声音，张珣似乎就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她是如何得意。
这一次宁父本来以为要折戟在梨水县，想着把女儿送到她妈那边呆一段时间，却是没想到峰回路转。
只是送出去的女儿，就没那么容易让她回来。这些天短信断断续续，张珣大概也知道咋回事，无非就是久不见女儿的老母亲强行留人，一顿鸡飞狗跳。
时间一长，怕不是相看两厌。
“怎么来，还是坐火车吗？”想到那日的十指相扣，张珣的心里竟然也痒痒的，心里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哪怕被大魔王吃干抹净，也未尝不可。
“火车啊。”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在掰着手指头：“又是十几个小时，不过这次不用转车，晚上十一点上车，第二天早上到。”
“我去接你？”张珣仿佛是被魇住，脱口而出。
“嗯。”宁榄湘的声音柔柔的，不过也就在一瞬间：”不然伱以为我和你说这个干嘛？”
张珣：“……”
“至于那个问题，开始倒计时喽，张珣同学……”宁榄湘的甜美声音随着轻笑消失在电话那头，只余下嘟嘟嘟的断线声。
张珣茫然的看了眼抹了白色石灰的墙皮，仿佛置身于数学考场，看着最后一道选择题，手表传来滴答滴答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