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凭你的地位也配来参加赏花宴？”
“当然持帖来的，你们不要出口伤人。”
听见说话的熟悉嗓音，何可人和宇芊芊不由得对看一眼，随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绕过矮丛，远远就看见亭子里褚若珺正被三位姑娘围着，七嘴八舌的嘲笑她出身寒酸。
何可人眉头一蹙，随即笑脸相迎道：“大伙怎么不去赏花，跑这拌嘴来了？”
褚若珺见是她，一双凤眼都瞠圆了。
几位小姐闻声回头，先是一愣，随后赶忙向她欠身问候，唯有一人嗤之以鼻，抬起下巴瞪着她。
“我当是谁，原来是许府二小姐，家教当真是极好。”何可人走向前，不温不火的教训她。
“你……”
“如果我没记错，令尊可是稳坐礼部第一把交椅，如果连亲生女儿礼教都如此堪忧，那他这个礼部尚书怕是不做也罢。”何可人笑意不减，但黑玉般的双眸冷光渐起，让人望而生畏，。
许昕然紧抿双唇，再恼也不敢拿父亲的仕途开玩笑，所以嚣张气焰稍稍收敛，敷衍的朝她福了福身，回头蔑视的看向褚若珺，哼笑了声。“褚姑娘，别傻兮兮的拿真心去换虚情假意，说穿了，不过利用你这个跳板接近你哥罢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懂吗？”
许昕然说完话便迳自走了，几位姑娘没了主力，也跟着悻悻然离开。
整个亭子安静了下来，褚若珺胆怯地垂着脸，连接近何可人都不敢。
“若珺，你没事吧？”宇芊芊率先靠过去。
“芊芊姐，我没事的。”褚若珺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都带着轻颤，小姑娘整个人怯怯的，压根不敢看向何可人，又忍不住用眼角偷偷往她那打量。偷觑的视线刚好和何可人对上，吓得连忙垂下眼帘，像是受惊的小鹿。
何可人见状，心里内疚得要死。
立即过去牵起褚若珺的手道：“往后遇到那些人，转身走开便是，若是躲不掉也无需害怕，她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纸老虎，你大声一嚷，惹出动静，她们也就不敢张狂了。”
褚若珺抿着嘴点点头，墨黑的眼睛里水光闪动。
“哭什么？小傻瓜，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影响情绪。”何可人瞧她泪眼朦胧，拍着她的背安慰。
“不是”，褚若珺摇了摇头，“与她们无关，是见可人姐姐还愿与我亲近，太高兴了。”
何可人闻言，感觉自己完全被这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打败了，对于这些日子的冷淡，她真诚道歉，“对不起，若珺，是我的错，是我自个儿病了心情不好，没考虑你的感受，你尽管生我的气，让我变着法的慢慢哄你。”
褚若珺“噗嗤”一下笑了，“可人姐姐，我没生气呀。”
“你必须生气。”她要是不生气，叫自己如何赎罪呢？
褚若珺用手掩住小嘴，笑得越发灿烂了，另一只手将她握紧。“可我就是不生气啊。”
何可人心疼她的不计前嫌，干脆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往后姐姐再也不会了。”
“嗯。”褚若珺乖巧点头，满足极了。
“喂喂，你们两个姐妹情深完了没？若珺，我倒没想到你会来。”宇芊芊在一旁插进了话。
这点何可人也很疑惑，因为前世这种宴会，褚若珺从来不会参加。
“哦，是大哥带我来的。”
何可人呼吸一窒，一时间心里的苦涩汇集成河。
前世，因为宇家与何家皆是五皇子的支持者，而褚遥岑则支持太子，所以宇家举办的赏花宴他决计不会参加。等到太子登基后，借着一些由头，逼得几位老臣辞官，她爹后来干脆告老还乡了，首辅一职自然就位落在了褚遥岑手中。
也恰巧是在那一年，她生命陨落。不能理解的是，默默力挺太子上位的他，如今为什么会改变立场？
“褚大人也来了？”宇芊芊显得很诧异。
“嗯，帖子送到了府里，所以大哥就带我来了，本来我娘也要来的，可是前个不小心偶感风寒，只能我们兄妹赴宴，还请芊芊姐见谅。”
“哪里哪里，你哥哥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能携妹妹同来，已经很给府里面子了。”宇芊芊摆摆手。
*** ***
“刚才我到前厅去，听说许家小姐仗势欺人，被何千金给教训了。”
“哦？那许家的脸不是丢光了。”
“可不是，看来何姑娘不但才貌双全，还很有正义感，怪不得何首辅特别偏爱，前些年还听闻太子有意要给何家下聘，可何首辅一口就给回绝了，说什么不让女儿嫁进皇室，皇上念在他老人家是朝中的中流砥柱，竟管不悦，也首肯了。”
“走，咱们去瞧瞧去，我还没目睹过何姑娘的尊荣呢，她在厅里呆闷了势必要去花园转转，咱们就坐在湖对面的亭子里，多少还能瞧个影子。”
男眷们三三俩俩离去，不一会园子里就空了大半。
而不远处的石桌上，正和尹立对弈的褚遥岑表情未动，落子的动作却停顿了下。
坐在对面的尹立睨他一眼，语带调笑的问，“怎么？看上何首辅的千金了？”
他与褚遥岑曾对弈多回，从没见他分过心，一群纨绔提议要去一睹何千金风采，他落子就犹豫了，着实不正常。
褚遥岑不予理睬，倒是站在身旁观棋的振平侯世子栾逢春，用扇子点了点他肩膀。“遥岑，该不会你今日前来赴宴，都是因为知道何姑娘会来吧？素日你可是最不喜这种场合的。”
栾逢春看似随口一说，但是问的话却直捣核心。
棋盘上黑白棋子互不相让，拱门那头突然进来个人，本来褚遥岑没有过多留心，直到那人开口说话。
“晚辈见过诸位大人。”
听到声音，褚遥岑将要落子的手又是一顿，略侧首看向那青年，冷淡的眼眸微眯了下。
“这位是……？”尹立跟着看了过去，问着褚遥岑。
“那是宇国公世子。”栾逢春开口介绍，“他这小子人品甚是不错，谦恭有礼、品性耿直，目前在京卫队里任职，那差事可是兵卫里最吃重的，可他没有因为家世好就浑水摸鱼，反而做得挺欢。”
“呵……你倒是门儿清。”
栾逢春鄙夷的撇尹立一眼，回首时刚好对上宇良桓的视线，只好朝他挥挥手。
“栾大人。”宇良桓走到石桌边朝他作揖，再看向尹立。“尹都督。”最终目光落在褚遥岑身上时，却只是淡淡一瞥，连嗓音都极其冷然地道：“褚侍郎。”
那冷漠的态度让人想忽视都难，然而不等栾逢春招呼，宇良桓已经先一步拱手告辞。
“各位大人，下官一会还要送表妹回家，就不打扰三位雅兴了。”话落，又径自走出来拱门。
“哎呦，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敢问褚兄，你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世子爷了？”栾逢春忍不住调侃。
褚遥岑举手落下一子，连眼皮都没挑一下。
对面尹立逍遥的翘起二郎腿，勾唇坏坏一笑。“你确定要下那里？”
褚遥岑抬眼望去，把手中的几颗棋子都扔回了棋盒里，“再来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