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淳意藏在墙角，听着那边二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小声说话。
熊大肉疼地掏出自己藏的银两，递给对面的小太监，也就是他所谓的“高人”。
那小太监掂了掂重量后，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这时，方淳意悄摸探出脑袋想看一眼，却被对面的“高人”注意到了，她急忙又缩回来。
那“高人”快速说完，拍了拍熊大，示意他先走，而他自己则是朝着方淳意藏身之处过来。
方淳意从墙角捡了一块石头。
等那影子接近，她便抓着时机，一个闪身，狠狠砸了上去。
砸空了。
“小主！”那人跪下给她请安，正巧躲过一劫。
方淳意低头——
“……小凌子？？？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主，奴才……奴才只是跟过来，想着主子们都来了这儿，在这儿也能多挣一两分银钱！奴才并非有意违反宫规的！求小主饶命啊！”小凌子看了看她手中的石块，后脑勺一凉，连忙告饶。
冲小主刚才使的那劲儿，他不得被开了瓢？说不定，这会儿都能看见他过世的老爹在桥上朝他招手了！
方淳意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扶额，将手中的石块扔了出去，拍拍手上的灰土。
“……你倒是能耐。”唉，倒霉玩意儿的，真是糟心！
小凌子不敢说话。
……方淳意见他这副吓破胆子的模样，还是三言两语地给他解释了一下。
“小主，奴才这不是坏了您的大事儿么？”小凌子理清来龙去脉后一愣，苦着脸问。
方淳意双手环胸，“所以，你到底给他支了什么招？”
“熊大他只问奴才有什么菜是素菜中的荤腥，奴才便给他说了茄子、豆腐、蘑菇这三样，可做出以假乱真的荤味儿！可按照小主您所说的，华妃娘娘也并非是要吃素菜啊！这无非是除了山珍海味，旁的膳食，娘娘吃着并不满意罢了。”小凌子脑瓜子一转，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那依你来看，此番该当何解？”方淳意见他如此举一反三，扬了扬眉，顺手将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取下来赏给了他。
这家伙，倒真还有点意思！既能从宫里头跟过来，说明是个有本事的。
小凌子本也没打算讨赏，毕竟这是他在将功补过，故而还推辞了一二，可见小主是执意要赏他，他也就不客气了。
“小主，就此事而言，奴才有上中下三计。”
“哦？看来传言不虚，你小子果真不愧是高人啊！这园庭膳房乃至整个内务府都黔驴技穷的没辙，你这还能琢磨出上中下三计？”方淳意笑了，拍拍他的肩，“本小主这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那你先来说说这中计！”
“诶！小主过奖，您这是抬举奴才了。”小凌子嘿嘿一笑，“这旁人听计谋，要么先听上计，再退而求其次；要么先听下计，层层递进、步步为营。嘿！小主您可当真是与众不同，先要听这中计。”
方淳意一敲他的帽子，“少贫嘴！快说！”
“嗻！”小凌子扶了扶帽子，“皇后娘娘这阵子要节俭用度，吩咐膳房例菜减半，还特别叮嘱多用素菜。可园庭膳房也不敢全给娘娘小主们吃素的，只不过多用些寻常食材罢了。”
“所以，只消叫那些个聪明伶俐的新御厨，琢磨些稀奇的新花样，暂且先叫娘娘吃个新鲜，安抚住她的耐性，且拖上一拖。待过了这阵子，便不必这么紧巴巴了！”
“这也是个两全其美敷衍的好法子！”方淳意沉吟了一阵，“那上计如何？”
小凌子嘿嘿一笑，“小主有所不知，奴才听人说，华妃娘娘母家年家是凤阳府的，那地方，徽菜甚是有名儿。”
“徽菜，我也有所耳闻……”说到吃，方淳意自然能说得上话的，“你是说——”
“可寻些徽州的宫人问上一问，做些个地道的徽菜来，或许更合娘娘胃口。”小凌子将剩余的话补全。
方淳意原本也是打算先琢磨出华妃的喜好，再对症下药，做些合她心意的吃食。不过，到底还是小凌子头脑灵光。
可不是么？若是知道一个人的家乡，便也能推测这人口味喜好一二了！
“那你再说说，若是这两点都办不到，下计又该如何呢？”
小凌子继续道，“其实，这问题，不过是个例，本来最好办不过了，可偏偏眼下是两位顶头的娘娘争执不下。不做会得罪华妃娘娘，做了又得罪皇后娘娘，两头为难。”
“若是皇后娘娘能给一个特例的恩典，或是能叫华妃娘娘可忍一时风平浪静……此为下计！”
他虽没完完全全说出来，方淳意却听明白了。
能让皇后和华妃让步的，可不就是皇上么？只要皇上开口，她们绝无二话，后宫也不会生出异议。
“果真实实在在是下计啊。我身边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的，恐怕就是莞贵人和惠贵人了，可我总也不好将内务府的差事拿到二位姐姐跟前去呀！再说，要做这惹人恨的事情，岂不是为难两位姐姐，将她们架到火上烤么？”
“小主说的是。此事本就是惠贵人提出的，本就惹得华妃娘娘不快，再叫她去，又会招得皇后娘娘恼恨。这一来二去，出尔反尔，虽说惠贵人现下有孕，恐怕皇上也会不高兴的。”小凌子也明白其中利害，“不过，其实也不是非得二位贵人出面的。小主您忘了？满宫里，还有一人说的话，最能入皇上的耳！您也可请他来帮忙的。”
“还有一人……”方淳意蹙眉，想了想，突然她眼睛一亮，“苏总管？！”
“小主明鉴！”小凌子点点头。
“可以啊！小凌子。”方淳意这会儿算是对他刮目相看了，“这小脑袋瓜，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哪里哪里，还是小主您教导有方！”小凌子立马就拍起了马屁。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都嘿嘿嘿傻笑起来。
笑语间，方淳意瞧了眼内务府的方向，仿佛那儿已经半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一旁的小凌子瞧见了她的眼神，心中不由暗暗升起豪情万丈。
原以为自家小主是个憨蠢愚笨的，人傻钱多，他便跟着轻轻松松捞油水就是了！可照如今看来，她竟是有一份另类的野心！
能跟着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小主，那简直就是他小凌子祖坟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