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眉头高高蹙起，心中不断思量。
宁完我的话中虽说有部分牵强附会，但也不完全是假话。
面对势大的大顺军，崇祯皇帝的确把主要兵力用来应对他们。
就算到目前，大明在大同仍保有两万余可战之卒。
清军入关，面对的最大敌人本应该是吴三桂所率领的近五万关宁军。
但吴三桂却心怀其他心思，始终躲在山海关内一动不动。
清军所面对的其他明军，要么战力不强，要么装备不齐，要么兵力不足，迅速被击破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其中到底能说清军的战力起了多大作用，还真是难以判别。
想了想，牛金星不打算再纠结此事，直接问道：“先生所言的两个高看，我已明了。但先生所说的低看了明军，又作如何之解？”
牛金星先是我淡淡一笑，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但大明两百余年的底蕴，总有些忠义之士愿意去做那根独木。顺军势大，在太原、保定亦遭受顽强抵抗。东虏入关，前有香河之败，后有德州，济南，临清之困。在这种情况下，先生真觉得东虏旦夕之间便可扫清残明吗？”
牛金星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沉声道：“先生，你我相知，有些话我便不瞒你了。目前大顺诸将并不以为东虏能轻易平灭大明，唯担心一人。”
宁完我淡淡一笑，“恩相所说的是崇祯皇帝？”
牛金星微微点头“崇祯皇帝虽然南逃山东，但在大部分百姓眼中他仍旧是天下之主。若清军主力南下，他死于战阵或逃于江南都可接受。但若其被生擒，多尔衮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我等该如何？我可听闻在北地流传一言，说东虏便是崇祯皇帝拉入关内平叛的。”
宁完我嘿嘿直笑，“恩相啊！此事是你多虑了。且不说崇祯皇帝生性刚烈，绝难接受被敌生擒。就算其真被多尔衮擒获，南边的那些大明官吏会听一个被擒天子所下的旨意吗？宋之徽、钦二帝，明之英宗皇帝，这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靖康之耻，汴京被破，宋徽宗，宋钦宗被俘。赵构继位为宋高宗，从不提迎回两帝之事。
明英宗朱祁镇土木堡被擒，也先一路押着他前往京师，令其在阵前喊话，让各城守将献城纳降，史称叫门天子。
但无人应是。
后来于谦力主景泰皇帝登基，朱祁镇彻底沦为无人理会的弃子。
但有些东西宁完我没说，在宋一代，从来不缺支持迎回两帝的人，岳飞就是其中之一。
而明英宗后来又反正，杀了一大批忠于景泰皇帝之人。
有这些前例在，牛金星不确定一个被生擒的崇祯皇帝在大明会有多大的影响力。
看牛金星沉默不语，宁完我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继续道：“恩相，这世上最大的功劳有两个，一个是救驾之功，一个是拥立之功。就那些大明官吏，你信不信，别说崇祯皇帝被生擒，就是其被围的时间长了，那些人就会迫不及待的推出一个新皇帝。你可别忘了，大明朝的三皇子可一直在扬州等着呢！”
牛金星又想了好半晌，这才深深的点了点头，“先生说的对。如清军主力南下，确实是夺取京师的最好时刻。无论接下来局势如何发展，对我军都是有利的。”
宁完我脸色激动，“恩相睿智。”
牛金星摆了摆手，问道：“先生，不知多尔衮什么时候会南下？”
宁完我笑道：“这要看顺王？”
“哦？”牛金星面露惊奇。
宁完我赶紧解释，“恩相这次派我前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前几日，两军闹出了一些误会，他唯恐事情闹大，让我前来解释一二。”
牛金星知道宁完我所说之事。
三天前顺军的一支小队前去筹粮，在一个村庄遇到了同样前去筹粮的清军。
两军话不投机，最后打了起来，死伤了十数人。
性情火爆的郝摇旗知道了此事，当即率领自己手下数百骑赶了过去，还让自己副将率领所有步卒随后。
清军那边也派出近两千骑与之对峙。
要不是李过得知消息及时赶了过去，双方恐怕要直接打起来。
牛金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两军相隔太近，又无明显战线，这样的事情不知发生多少次了？”
宁完我笑道：“多尔衮畏惧大顺军，这才迫不及待的让我前来解释此事。恩相和顺王当然不怕与东虏开战，但毕竟会折损一定兵力，从而让伪明受益。所以学生以为此事还是应该缓缓放下，以和为贵。”
牛金星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说服顺王以及诸将的。你可以说第二件事了。”
宁完我满脸堆笑，“还有就是，东虏军中缺粮，希望顺军这边能提供一些粮草供其南下。”
牛金星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完我，“什么？你想让我们给清军提供粮草？你疯了吗？”
宁完我连忙道：“恩相，确切的说，不是给，而是换。”
牛金星脸色更加疑惑，“换？”
宁完我点了点头，“虽然崇祯皇帝提前将边塞各关的火炮尽皆回收入京，但还有部分遗落在外，此刻尽被多尔衮所得。另外，还有不少武器，铠甲，以及抛石机。其愿意拿这些东西和顺军相换。”
牛金星眼睛顿时亮了，“这是真的？火炮有多少门？抛石机有多少架？”
对于武器，铠甲这些，牛金星并不在意，目前顺军的足够用。但火炮和抛石机，这可是攻城的必需品，也是目前顺军最需要的。
宁完我淡淡笑道：“在这里，恩相一看便知。学生就知道恩相需要这些东西。本来多尔衮是想用金银来买，是我提议他用这些东西换的。”
牛金星接过宁完我递过来的文牒，仔细看着，满脸红光，“宁先生，你立功了，立下大功了，我一定会向顺王表明你的功劳。到时候顺王一定会重赏你的。”
宁完我跪下，“能为恩相和顺王效力，是学生的荣幸。学生现在不要什么赏赐，只希望将来平灭大明，攻灭东虏时，让奴才有幸继续为恩相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