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小说连载 群矢投水（22）
22
颖水源于伏牛山系，发端于插剑之溪，流经百里，渐成大河，在这座城市的西部流淌了千万年之久。
放眼远望，冥思遐想，看到首尾相系的一串木舟，载着军队的口粮，划向远方；也有捕鱼的渔人，在晚霞里撒网，向金光闪耀的空中撒播生活的希望。而且，也还有那时而零落时而骤急的枪声，在两岸打响，解放军战士殷红的鲜血曾经洒在这片青草地上，渗进泥土里，也是他们勇毅的灵魂，散在春秋岁月里，渗进一个城市的解放。
更多的时候，有开坡为田的农夫和农妇们弯腰劳作的身影，还有拾着麦穗的孩子们，还有眯着布满苍桑之眸的老妪，站在田埂上攥着手向远处了望。
时过境迁，如今，这旧年光中的野河，已成为这个城市处决罪犯的刑场，常见几辆警车开道，数辆卡车捆绑着一样一串串开来。车队后的看客呼啸着蜂拥而至，汇合了城市中捷足先登的市民，把一颗颗丑恶而愚昧的灵魂拥在戏台中央，给他最后虚无的荣耀和离别的场景。
捂口罩、带墨镜、枪上膛的橄榄绿战士们，打开卡车挡板，挟掖着五花大绑的死囚，从车上跳下，或押解或拖拉，从堤岸上走来，踏裂几朵野开的鲜花，踩倒数茎抻头寻觅的野草，把那一株株罪不可恕的生命，推跪于地，举枪射击，敲散那一颗颗卑劣的灵魂。
枪声沉闷却又漫长，枪声越过浓稠的水面，幻化为白色为底黑字成行的一张张布告，张贴到城市中人群居住的街巷，让人细看，推测怀想，可叹可戒。而那地上流淌着的鲜血，被工整的笔醮起，在一个又一个娇儿的名字上下，批横打叉，触目惊魂。
待这条河流上的一座破桥拆毁，大桥重建之后，这里逐渐成为市区，现代的刑场又迁往了更西的另一条河流的河堤上，这里便恢复了宁静，一如人们不会记得百舸运粮的气象一样，忘记他作为刑场的冷寂和热闹。原本萧瑟的河岸，既添生机，又不减野趣。于是，有很多人在此读书谈情，享受清新气息，也有人于此避世耳目，痛快着这片自由的天地。时过境迁哪！
路过此地的老蒲指着那片幼林说到，当年就在这个地方，结果了他们。
如今看来，银行抢劫案并非破碇不漏的案件，警队接到内线报上来的情况，迅速对碾上小献、大名叫朱国献的进行了控制，依法对其住处进行了搜查。
朱国献的母亲，那位年老的妇人，不知道儿子犯了什么样的事情，木然看到一群严肃而陌生的人在家里倒箱翻柜。
院内那棵粗壮的梧桐上，尚未有老鸹筑巢，但却惊飞了一群叽喳热闹的麻雀，惊动一张又一张脸在墙头和门口闪晃。院子里的两间红砖垒起的平房是朱国献的居室，队员们在床下提取到一双可疑的球鞋，与案发现场的足迹有疑似之处，又在床柜里找到一件带有隐隐血斑的军大衣，大家暗暗惊喜地打量揣磨着这两件特殊的物证。
紧接着，侦查员们迅速收捕重大嫌犯，加强攻势，竭力突破。
朱犯的心理防线并没有经过大的较量，只是先饿了几天，摇动他的意志，再追问他的经济来源，而且一旦摆出那两件证据，那手戴银铐、脚已砸上大镣、垂头丧气的朱犯，便绝望地供出同案犯就是朱国华，供出俩人在朱国华越狱潜回家中之后，如何深夜密谋，联袂做下一系列凶案的大致经过。
无论是枪杀交警，还是抢劫加油站点，这些都需要从朱国华在一个县城里抢劫猎枪说起。
那天，县城一家文体店的老板，一边喝茶，一边看报，不觉得一个高大而略瘦的人影已晃进屋内。恍惚间那人一手按住玻璃柜架，跃身就跳进柜台之内，伸手抓过已瞄准好的抢械，翻身又跳出了柜台。
刚刚楞过神的店主，惊诧地唉的一声没有落地，便碰翻了手边的那杯热茶，烫湿了大腿，不及他的追赶，那人已逃出了店门。
待他叫喊着绕柜而出时，劫贼已消失在人头攒动的南街人群中不见了踪迹，店主盯着人群舞手叫骂，却也并未报案，自认了倒霉。
如果不是朱犯在这样生死面前彻底捅漏的坦白，有多少这样的案件，为重大的刑事犯罪埋下了如此无意的伏笔，有多少这样或那样的疏忽，被獠牙锋坚的野蛮拱破了墙围，撕裂了罗网？
一朝得逞，武装好的牙齿和血红的眼睛，便在城市的四周搅乱侵害，一旦暴露行迹的可能，不必思索，就是杀死那个日晒雨淋的交警，而且阴谋了更为动人的案件。这个令人震惊的答案，他们踩点足有一月有余，作案的时间、逃走的路线都反复斟酌。但是做案之后，朱国献没有按照哥的要求快速逃走，而终于事发。如今，在乌黑恐怖的夜晚，朱国献后悔不听大哥的话，在牢中仰头长叹，泪流满脸。所以，当侦察员严厉追问朱国华匿身何处时，他闭嘴不言。于是，案情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