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说连载 殡仪馆之夜（7）
七
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殡仪馆。馆舍也装了新了，大门朝北，灯影下，慌慌张张出来一个浑身孝白的人，又慌慌张张回去，影乱如幻。
巨大的门洞内，左墙有面电子灯板。上下翻动着死者的姓名年龄及停丧室名。xxx四十三岁，原柠檬酸厂，万福厅；xxx七十三，区工商分局，长寿厅。
翻来覆去，没有老钱的名字。
也许时间太短的缘故，没有老钱的名字。
整个殡仪馆的院落，是本市着名的火葬场，原有的粗壮烟囱冒出的黑烟滚涌而上，方圆几里俗曰：“谁又爬烟筒了，你也快了”。
对方说：“我才不爬，我死也不死在这里。要爬你爬去！”
黑烟其尘，滚涌而上，被莫名的气韵指示，散落在方圆几里，郊区农田，或东北，或西南，农夫自田间归来，摔打着头巾、拍打着肩头上的死灰：“呸！呸！呸”！
“啊呸！-------”
却终于，不久，不再爬烟囱了，炸掉了，火葬场移往更西的玉皇岭公墓。文明多了，不见黑烟的焚化，而是在一个娇小的穴内焚烧。
听说也不用长长的铁钩捣鼓搂推了。
原来的人烧不透的时候，总喝晕着酒的工作人员打开火炉，用一丈多长的铁钩捅搂几下，替他或她翻身一样。要烧烂烧透。
铁炉中拉出的焚烧遗骨骨节够大，尚须用铁器一锤一锤敲烂砸碎，人工，一锤一锤敲烂砸碎。红红的孩子拳头大小的骨节仿佛还在燃烧，红红发着热量，在人工的铁锤之下，一批一块儿地破碎。
不破碎，那狭小的骨灰盒装不下。
现在，这些，都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