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个幼儿园的年轻老师，估计没遇见过这种突发情况，慌了神，“出、出血了，两个小朋友打架，撞到木凳上，嗑到额头了。”
盛柔挂了电话就往幼儿园赶。
她有些害怕，手心里都是滑腻的汗，途中差点闯了一个红灯。
赶到幼儿园时，人没跑近就听见园长办公室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你这是南城最好的幼儿园，怎么什么孩子都收啊，难道你们不做家庭调查吗？这样的环境，我们怎么敢把孩子给你们管！”
园长一个劲儿地陪笑脸，“小朋友之间有小摩擦小磕碰很正常，这次是意外，您不要太激动……”
“这叫小磕碰？”女人拉过身边的小男孩，指着他缠纱布的额头，“额头出了这么多血，你跟我说是小磕碰！”
“你知道我儿子从出生到现在，连块皮都没摔破过，这一下弄到额头，等于就是破了相了！”
盛柔推门进去时清楚听到“破相”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怕小云斐在外面会受欺负，她怕的是小云斐会动手打其他小朋友。
他好像天生比其他孩子更旺盛更霸道，动手能力也强。
所以说遗传，真的不是瞎说。
门推开，里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几人齐齐转头看她。
被幼儿园几位老师和园长围在中间的女人穿着高定蕾丝裙，妆容精致，端着高高在上的模样，颐指气使。
她抬起头，用鼻孔上下打量盛柔，语气嘲讽，“儿子惹事了也知道晚点来，心虚呢吧。”
盛柔没搭理她，目光在办公室逡巡，然后就在办公室的角落找到了小云斐。
孤零零一个人站着。
没有老师安慰，园长更是无暇顾及。
盛柔走过去，蹲下身抱他，她感觉小云斐身体抖了下，手下意识往后收。
“怎么了？妈妈看看。”
盛柔松开他，去查看他的右手，小云斐别别扭扭，不让她看。
盛柔以为他是怕她责怪，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小云斐这才卸了劲，把手从后面慢吞吞伸出来。
盛柔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三条尖锐的划伤从手背一直蔓延到手臂，类似于狼爪抓的一样。
小云斐手臂白，赫然几条红色伤口，触目惊心。
让人更不舒服的是，同是打架，那边小男孩的伤口已经做出初步处理包扎，而小云斐这边却没有任何处理，伤口已经结成嫩痂。
有一个老师眼尖，忙走过来，“陆云斐怎么也受伤了？老师没看见，老师带你去医务室好不好？”
小云斐抱住盛柔的手臂，摇摇头。
盛柔眼神冷了冷，站起来，“老师，伤口我们回家处理，先把打架的事处理好。”
那个小男孩的妈妈从鼻腔哼一声，“是啊，一点小伤而已，我家可是伤了额头。”
盛柔听不惯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不想搭理她，转头看向园长，“于园长，有监控吗？我想看下监控。”
“有的有的，在电脑里。”说着，于园长去开电脑。
女人翻个白眼，“有什么好看的，我早看过几次了，就是你儿子推我家俊俊，他人不大脾气倒是大得很，一句话不如他的意就动手……”
盛柔转头，“你安静一会儿行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气势上的碾压，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才让她把那句到嘴边的“闭嘴”换成了客气点的话。
女人一噎。
视频上，一群孩子在进行午后自由游戏活动，一开始都玩得挺好。
后来，那个撞额头的小男孩抢了一个小女孩的手圈圈，小云斐应该是气不过，就跑过去帮小女孩抢，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小云斐突然伸手推了小男孩一把，两人推搡着到到监控死角，就看不见后面的事了。
“看吧看吧，我说了是你儿子先动的手！”
女人叫起来，声音尖锐，“这种动不动就上手的孩子有暴力倾向，你们赶紧退园吧！别害了我们！”
盛柔抿唇，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从视频上看，是小云斐先动的手。
盛柔转眸看向小云斐，就见他站在刚才的位置没动一下，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
孩子不擅长隐藏情绪，盛柔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恐慌、害怕和……隐隐一丝可怜。
小云斐是做错了事，他不怕痛不怕挨骂，他是怕妈妈失望，妈妈不爱他了。
盛柔看得心里一刺，沉默几秒，再开口语气低了些，“如果是陆云斐先动的手，我愿意承担所有医药，如果您相信我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帮您联系医院和医生。”
女人很不屑，“你以为谁缺这几个医药费？我们要的是态度！”
也是，能在这家幼儿园上学的孩子，哪个家庭不是南城的富贵家庭，不缺钱。
闻言，盛柔大概懂女人的意思了。
她走到小云斐面前，蹲下身，轻声道，“小云斐，妈妈问你，是你先推的人吗？”
小云斐紧张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做错了事先动的手，我们就要道歉，现在妈妈带你过去给小朋友道歉好不好？”
她尽量放慢语调，是商量的语气。
小云斐盯着妈妈的眼睛，小嘴抿紧，生硬地挤出两个字，“不去。”
女人啧啧两声，“你看吧，没教好就是没教好，这样的事实面前还不认错……”
盛柔转头一个眼神飞过去，女人后面的话卡住了。
盛柔再次看向紧绷的小家伙，语气重了些，“陆云斐，错了要认错，挨打要立正，要是妈妈教你的话你不听，妈妈可要生气了。”
面对妈妈沉下去的脸，小云斐藏不住惊慌。
慢慢的，他大眼睛里蓄上一层水光，又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半晌，他妥协点了点头。
盛柔看着他的眼睛有些难受，但没办法，错了就要有认错的勇气，这是成长路上他要懂的道理。
她牵起小云斐的手，走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很嚣张，用和他妈妈同款的鼻孔对人姿态，“你认真道歉哦，要说到我满意为止。”
小云斐抿紧嘴巴，盛柔感觉他的手指动了动，她轻轻捏了捏小云斐的手心，“妈妈在这里。”
安抚性很强的一句话。
小云斐终于肯开口了，他弯下腰，“对不起。”
小男孩哼哼，“声音太小没听见。”
小云斐重复，这次声音大了些，“对、不、起。”
小男孩明显不满意，还想得寸进尺，盛柔打断他，“声音这么大还听不见，确定不要去医院看看耳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