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颖顺着彭佳瞧的方向看过去
“那不是陈迟吗？”
林听雨听见声音弯腰从人手臂下逃脱，见两人站在出口，敛了敛脸上的情绪
“让一下？”
彭佳倒是很坦荡，摊开手“刚刚听说供电局在抢修，估计得大半个小时，一时半会你也唱不了歌了，难得碰见，一块喝杯酒？”
换以往，林听雨宁愿自己待着也不愿意去，但想了想独处身后的人可能会找上来，她点头说了一声好。
三人回到卡座，大家见人将林听雨带了回来，纷纷起身说了句学妹好。
林听雨礼貌打了招呼，在彭颖旁边坐了下来。
酒吧秩序维持得不错，昏昏暗暗的氛围更让夜场暗流涌动，甚至为享受这一刻的意外，酒都没停。
彭佳给人递了一杯朗姆酒，林听雨接过来喝了一口，入口微甜，下了喉咙辛辣感就上来了，烧嗓子。
彭颖问“学妹，怎么想到过来这当主唱了？”
林听雨细细用酒润了润喉咙，慢慢喝，音色跟唱歌时不太一样，温和清润“唱得还行就来了。”
几人听了皆是笑。
这叫唱得还行？
说到这，彭佳纳闷“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还参加过十大歌手的比赛，怎么那会居然落选了？没发挥好？”
到底是老同学，见面寒暄都带旧事。
林听雨笑笑，没即刻答。
其实初选那天，林听雨并没有搞砸，她发挥良好。
只不过在她唱完走出教室时，发现自己放口袋的头绳掉了，便折回去捡，那是间有小过道的教室。
她无意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这个林听雨唱得很不错，声线很特别，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名额啦，李老师您看呢，越越也唱得可以。”
越越，是李越。
她跟那老师是亲戚。
“你们觉得呢？这姑娘是有点天赋，但是我看啊，还是让越越上台会好看一些，毕竟上台得买礼服，听说她领着补助，估计有点困难，没必要给人增加负担，是吧。”
南城三中的升学率的确不如重点，但因为介于差和好，多数富家子弟成绩不太好的会交大笔择校费在这读书，类似杨远，也有很多特长生，靠着艺术体育的特长升学，譬如陆羽行。
是以活动有学生家长赞助，一向举办得盛大，样样要求够排面，就连老师也崇尚奢侈。
她这么阴差阳错的，听到了真相。
时过经年，有些事情忘的忘，释怀的释怀，再谈不过一笑而过，林听雨耸耸肩
“是啊，没发挥好。”
“你去混乐队吧，当主唱，保不齐能签约。”
“没想法。”
她喜欢摄影，不是喜欢唱歌，虽然相比而言，自己在唱歌上面算有是天赋。
彭颖看着那张精灵般的俏脸，还想劝，彭佳端了酒杯，自顾自碰了碰她的杯沿，补充“她喜欢摄影。”
林听雨还是记不起人叫什么名字，只好礼貌地也喝了口酒。
彭佳刚听了两人的对话，越发好奇起来，按理说一个没去留学，一个复读去了京大，怎么算也算一段佳话来了，怎么还吵上了？
陈迟跟高中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出色，随便站人群里都扎眼得很，林听雨没理由看不上，结果偏偏还是身边这位不领情，也不知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心不喜欢了。
若论起这位老同学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几条，语文好，家境差，跟年级第一早恋，高考一鸣惊人，剩下的，就是极为热爱摄影，一台老旧的相机天天不离手。
彭佳看向人，意外问“你当时不是想去南大学摄影？”
林听雨闻言神色微凝，脸上还是淡笑，眼底分明透着股冷意。
林听雨数学很差那段时间，语文和英语的好被一平均，成绩不上不下，在数学课答不上来问题。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厉声问她“你这样以后能考什么学校！有什么前途？难道回家种田？”
就连回家种田也成了一种带颜色的歧视。
教室里一道道目光看过来。
玩味，揶揄，看笑话，她记不清了。
低头的姑娘双手紧握，想反驳。
回家种田又如何？
人立于世，各有所求，有人为扬名万里，有人赏星光三两，但只要不偷不抢，堂堂正正，又有何可愧？
又明白在这个攀比虚荣的环境里，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正视。
局促间，她记起了少年补课教她的第一趟课。
林听雨那会知道自己数学落下太多了，为了让陈迟做好心里准备，给人打了预防针，将自己数学一路以来的惨烈战绩说了个明明白白。
陈迟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
“没尽力，就没资格说不行。”
他的第一堂课，不是教她数学，而是告诉她。
“学不能漫无目标的学，定个目标。”
她说了一个学校，堪堪能考上的那种。
陈迟摇头。
“太容易实现，配不上尽力。”
“南大？”
她小心翼翼说出这个渴望已久的学校名，南大摄影系创办于五四运动时期，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去南大学摄影，对林听雨来说真的一件很望尘莫及的事。
他勉强点头，鼓励她“可以。”
“但林听雨，如果你够努力，更好的地方，又何尝不可。”
那堂课上，贯来只会在数学课上低头听训的女孩，第一次抬起了头，声音坚定
“我能考南大，去学摄影成为一名摄影师。”
彭颖至今还记得那堂课上，林听雨说了那句话后，班里响了小半分钟的嘲笑。
以至于后来，高考成绩一出，平日成绩中游的贫困生一举跃居榜首，一片哗然。
但没人再谈起这事来。
因为，大家谁都不想承认自己啪啪打脸了。
理所当然都以为人黑马逆袭了。
结果人去复读了，还考上了远比南大高了多少个档次的京大，三中建校以来，除了陈迟那种天资聪颖半路打岔来的，能有多少个考上京大的？就连能够得上南大这种985的都寥寥无几。
如今，不知道谁笑谁。
彭颖同伴微微皱眉，到底是京大光环太盛，言辞多少透着股瞧不上的意味
“南大吗？也还行那所学校，不过离京都挺远，离你们南城挺近的啊。”
林听雨点头，温温柔柔附和了一句
“嗯，还行。”
彭佳直接将那杯酒干了。
酒壮怂人胆，反正都被笑了，而且人家有这实力，现在看往事看法不一样，彭佳也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继续问
“那你怎么复读了啊？”
话音刚落，一旁有人不小心摔了酒杯，玻璃砸在地板上，噼啪碎掉的声音连带着这句话，将林听雨拉回了往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