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我爹启程去京城的那天,没有人送我们,因着我是在晨间的雾色茫茫里和父亲一辆马车就离开了。
家中的所有东西都已变卖,连同我的首饰,都成了行囊中一箱银两,足够我们去到京城后的初步用度。
我知道萧遥要是早知道我的这些打算,定然是会做一些托举的,然而这次我想自己面对。
只要寻得那个隐居于京城郊区的那个起死回生的名医的救助,我爹也许就还会有苏醒的希望,到时候再白手起家做点生意也是随时的事,因而对于如今的无财一身轻,我并没有太过在意。
原本只是想着做个享受荣华富贵的轻松人,一直不把感情放在任何人身上以为就是良策,如今也许就是上天给自己的启示,提醒我还珍惜身边人,因此,也许我还调整一下生活的侧重点,重启一下生活。
至于萧遥和小小他们,我已经留了书信,想必他们也理解我做的这个决定,那个小房子就当做是日后若还有机会再回来的念想吧。
那个曾经我辗转于各个地方却最终回去的地方,终于消失在模糊的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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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京城郊区的一处医馆旁边,不知何时起了个小房子,院落却是极大,十几张桌子椅子整齐有序地排列着。
“陆大叔!结账!”
“陆大叔,我也结账!”
……
“好嘞,稍等一下,我结完老李的就过去结你的。”只听一声浑厚有力的男声应和着,然后一个满嘴胡须的老者就把面前一桌的那个被他叫作老李的老人的钱收入腰间别着的一个小包之中,然后在快走去另外一桌的时候,抬手摸了摸桌子边坐着的一个十岁孩童,低声叮嘱道,“小李你这个顽皮鬼,下次可不要再爬墙回家了,跌坏了腿骨可不能天天发生,你看你爷爷天天带你来顾大夫这里看多不容易!”
被摸了头教训的小李悻悻地笑了一下,不敢再回什么,只是低头把眼前碗里最后一颗牛肉丸全部塞进嘴巴里,然后就急着扯着老李走。
“小李小朋友,可不要噎着了。”我笑着打趣小李,然后接过陆北川手中的碗,然后把他按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好了,忙了一个早上了,你就休息一下吧。没什么客人了,接下来那些我来就好。”
是的,这名老者就是已经康复过来的陆北川,感谢顾大夫的妙手回春,愣是花了四年把我爹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经过他的悉心调养,我爹竟是比从前更加健壮了些。
而我当时为了方便照顾陆北川,也就近起了一间房子在医馆旁边,做起了小本生意,早上卖些早餐,方便那些前来就医的客人吃一口热粥热面,晚上则是开个提供烧烤的小酒馆,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倒也活得自在。
顾大夫是宫里退下来的医师,也不过五十有余,平时白天看诊,晚上就过来我的店里吃个夜宵什么的调剂一下日子,倒也慢慢从普通的大夫与病患的关系变成了和睦的邻里,偶尔还要调侃我们一家真是缠上了他,救了父亲的性命,还要救一下女儿的活计。
我总是不服气,单单是早上卖粥食给那些络绎不绝的前来求医的病患,老娘我都可以躺平过日子了,晚上的小酒馆不过是我的小小理想,因而虽然的确客人不多,我也依然开着。许是亲眼见证了我早晚生意兴旺程度的不同,因而顾大夫才如此调侃我吧?
我爹陆北川因为身体的缘故已经不能喝酒,每逢看到我和顾大夫喝着小酒在那里互相调侃,总是笑着品着他的茶,一点都不想插嘴惹是非。
不过,陆北川倒是常常在我面前叹气,觉得是他耽误了我的婚事,如今这个年纪,早已过了与人说亲的恰当时候,因此每每谈及此事,他都是唉声叹气。
我总是笑着应下,并不反驳。
来这里一晃也有好几年了,一开始大家见我们这个异乡人在医馆旁边起房子还颇有微词,后来慢慢生意有了起色上门说亲的人还是有的,但是都被我以家境贫寒且有病父要照料,均被我一一推脱了回去,时间一久,大家见都是吃了闭门羹,也就不再磋磨这些事了。
我倒也落得清闲了起来,日子除了照料店里的生意,再无其他烦恼。
爹爹看着我自己拿着一小壶酒小酌,满脸笑意,无奈地笑道,“也好,只要你开心,其实嫁与不嫁也不太重要。”经历了生死一关,爹爹陆北川倒也不要那么执着于安排怎样的人生轨迹才是最正确的,终于多了一份豁达。
我拿起一杯酒一口闷了下去,然后笑笑,“是啊,现在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爹爹你在,还能忙点店里的生意,我已经知足了,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说完,我支着下巴,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稻田,心底一片平静。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