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浅浅上午还在想，为何榜眼虞公子竟然凭空消失，这不，此刻便有了答案。
姜淑玉，虞叔江，不过是颠来倒去的一个名字，自己先前竟然毫无察觉。
柳浅浅微微摇头，又是一笑。
“只是，我没想到，姜姑娘竟然……便是兄长的心上之人。”
简嬷嬷过了好半天，才终于缓过神来，柳浅浅的话明明就在耳边，却好似带着些许回响，她整个人都有些迷糊。
大胆。
真是太大胆了。
“所以，姜姑娘擅自……更了名去参加了科考？”
简嬷嬷问出这句话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她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可是，可是春闱的考生皆有名册，如何……她如何能混过这么多考官……”
柳浅浅比简嬷嬷早知道这件事，起初的震惊也消化的差不多了，便有了时间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我也只是猜测，想来和姜太傅脱不开干系。”
姜太傅，皇子之师。
若说别人，捏造名册必定会留有破绽，但是姜太傅本就是桃李满天下的人。
简嬷嬷还是不敢置信，“这，可能吗？”
柳浅浅却是深信不疑的，“连谯溪镇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有本事拿到考题，私自拘禁考生，堂堂皇子少师，想要更替一个名字，也不会很难吧。”
这么一说，简嬷嬷也是点了点头。
只是柳浅浅却有些心疼宇文煜，先皇不仁，朝政纲纪混乱，别说距离金陵城遥远的各州了，单单是金陵城中这样的事情竟然屡屡发生。
前人栽树，树成荫，后人方可乘凉。
可是到了宇文煜这里，他不仅要填平先皇为了栽树挖出的众多崎岖，还要翻山越岭，走到崎岖的最中间，栽下属于他的那棵树。
他心中的盛世太平，也许还要很长的时间。
不过，一切都是在好转的。
柳浅浅想了想，又问，“嬷嬷，从前我自居家中，史书学的不多，所以想请教嬷嬷，从前可有女子参与科考一说？”
简嬷嬷听见柳浅浅的问话，稍稍吸了一口凉气，“娘娘客气了，指教奴婢是不敢当的，奴婢多活了些岁数，又在宫中长大，知道的事情是会比娘娘多上一些，只是……”
她的眉头挤出了好几道褶皱，一双手捧着那封信，也是拿捏不定的样子，“奴婢从未听说过有女子参与科考的事情。”
柳浅浅不知道宇文煜想怎么处置姜姑娘，便想遵循过去看看，姜姑娘会担上什么罪名，听见简嬷嬷的话，她也是有些忧心，于是追问道，“从未有过吗？”
简嬷嬷又是蹙眉深思，过了好一会仍是摇了摇头。
柳浅浅脸上的神情也是稍稍严肃了一些。
“有，”简嬷嬷的眼眸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大胤历史上有过一次，只不过……”
她脸上的喜色还不过一秒，又变成了愁眉苦脸的样子，“只不过不是寻常女子，而是一位公主，昔日仁孝皇帝宠爱长公主，便任着她女扮男装，如姜姑娘一般，参加了科考……”
柳浅浅本想摇头，大胤公主的低位本就有些超然，又是皇上宠爱的公主，更是与众不同了。
她想了想，仍是多问了一句，“那位公主如何？”
简嬷嬷脸上也有了苦笑，“不过是仁孝皇帝宠爱公主，由着她胡闹，哪里考的到名次？不过……那位公主的驸马倒是在科考时认得的……”
柳浅浅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她本想着寻一些从前的古迹，找到救姜姑娘的办法。
结果……这算不算听了先祖的一些野史？
流萤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她才赶回昭和宫。
前朝的消息也是带了回来，那一天的殿试，姜姑娘也是一同参与了。
皇上以“统治、利民”为题，姜姑娘便从“朝臣应作应为”作答，字字珠玑，旨在官员制度的变革，从根本上提出了层级管理的可能性，同时建议皇上削藩剥爵，统一中央政权。
此言一出，蛮朝皆惊。
就连柳浅浅听到这样的话，也是有些回不过神的。
姜姑娘带给她的震惊，未免也太大了。
柳浅浅还记得宫选时，她踩在木棍上摔倒，便是姜顺玉施了援手，如若不然，她没有及时包扎固定自己的脚踝，只怕跳完那支舞，真正落下病根也是有可能的。
就算她不是兄长的心上人，如果发生这件事，她也是要帮上一帮，还了那一日的恩情。
“所以，”柳浅浅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姜姑娘如今何在？”
流萤回答道，“朝臣震怒，说他要毁大胤根基，纷纷磕头请命，皇上已经下令，将这位虞公子押入大牢了。”
柳浅浅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毕竟姜淑玉的政论触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了。
“等等，你说被押入大牢的是……虞公子？”
柳浅浅听到了流萤话中的关键，“所以朝臣还不知道虞公子便是姜姑娘？”
流萤点了点头，“想来还是不知道的，就连朝臣磕头请命的时候，朝臣嘴里说的也是虞叔江。”
柳浅浅又问，“姜太傅呢？”
流萤答道，“当时朝臣情绪激愤，倒没人注意姜太傅有没有一起跪下，只是奴婢听暗卫那边的人说，姜太傅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没有说话，而是眼睁睁看着皇上下令，把姜姑娘带了下去。”
柳浅浅的心本就悬在喉咙口，几次三番就要跳出来。
她多听流萤描述一些前头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便淡上几分。
流萤又说，“退朝以后，姜太傅想要请见皇上，结果被孙公公劝说了回去。”
柳浅浅的一双手悄悄抚到了额角，葱白的指尖轻轻的揉了起来，嘴里更是喃喃，“兄长这回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姜姑娘的政论已经触怒了朝臣，他们已经要夺他功名，置她于死地。
要是这些人知道，姜姑娘还是女扮男装，私自参加春闱科考，谎造明目，欺君罔上……这些罪名足以将她按的死死的。
就算姜太傅是帝师，也是救不回姜淑玉这条命的。
而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流萤，”柳浅浅的心神总是飘忽不定的，她强迫自己捏紧了拳头，指甲悄然在掌心嵌下了几个印记，疼的她轻轻一颤，“你先去打点一下大牢里的人，姜姑娘本就是女儿身，经不得大牢阴冷，该添的被褥也送去一些。”
“奴婢这就去，”流萤点头，又有些迟疑，“只是，赵大人要是问起来……”
柳浅浅想了想，“你从宫外找一个人去，别露面，就说是虞公子的亲人吧。”
流萤立马应了声，不敢怠慢，转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柳浅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涨的发疼，一时没有了头绪，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转向书桌上摆的那个锦盒。
她伸手掀开锦盒，看着里面摆的那一本棋谱，封面上两个烫金的字。
“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