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心头血，便是要命的程度，臣妾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
柳浅浅躺在床榻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条毯子将她裹的严实，她眼睛都没有睁开，视线还模糊着，她的嘴角却是先弯了起来。
宇文煜没有回答，而是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很轻，很慢，却足够冗长。
柳浅浅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额头上的炙热。
“你若只是笼中雀，朕定护你一世安然，这些不好的东西也不会扰你半分……”宇文煜缓缓直起身体，看着她微微晃动的睫毛，和眼眶里的晶莹。
柳浅浅很想问他一些话，比如，他为什么说他是赶去救她？比如，他们从前见过吗？再比如，她初入宫的时候，宇文煜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皇上……”
千言万语，她只来得及轻轻唤了一声，只觉得肩膀上仍没有拔去的针忽然发了力道，便晕了过去。
宇文煜手上的动作明显漏了一拍，他利落的将她放平，正要转身。
就听见古老先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就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啧啧，关心则乱啊，瞧给你紧张的，治疗完昏睡很正常。”
宇文煜转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重新俯下身，替柳浅浅擦拭掉额头上的水渍。
“就这么摆着，别去挪她，”古老先生咳嗽了两声，说的话也是大为不敬，就好像柳浅浅是个东西似的，“等她醒来再泡一次药浴，按先前教你的行针，每隔四天行一次针，满一个月，便是能好大了，剩下的，就只管好好养着吧。”
“有劳古老先生跑这一趟，”宇文煜低声说着，又问，“她多久会醒？”
古老先生没有走近，而是自顾自的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灌了下去，“这一觉睡上四五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醒来别急着给她进食，喝点水就成。”
宇文煜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随后视线都没有向后，嘴里却说着，“若是没有其他事了，古老先生便请出去吧。”
古老先生两只眼睛一瞪，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宇文煜唤道，“孙德权。”
孙公公连忙走了进来，“皇上。”
宇文煜缓缓站起身体，“让廖言送古老先生回兰夏药庐。”
连孙公公心底都冒出了四个字，过河拆桥。
尽管他这么想，可是他断然不敢露出分毫的，孙公公连忙弯了弯腰，“奴才遵旨。”
古老先生胡子都被吹的飞起来了，他明明有一身功夫，此刻却只会在这里吹着胡子，由着孙公公给他指了出门的路。
“好！好！好！”
古老先生连着道了三声“好”，愤愤的甩了一下已经有些破烂的袖子，转身就朝着孙公公手臂的方向，快步冲了出去。
柳夫人见到古老先生几乎是冲着出去的，微微一愣，她双手交握在腰侧，缓缓行了一礼，只是当她站直的时候，古老先生早就不知所踪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好像没有变化，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宇文煜仍是每日早朝，而后回到昭和宫，入了夜便起驾回了承乾宫。
柳浅浅醒来的时间也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只是那段时间的昏睡，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瘦了一圈，脸颊也仿佛削了下来。
诗语和诗忆看的心疼不已，小厨房也砌好了，她们二人便寻着法给她准备了许多吃食，隔一段时间便端上一些糕点和水果，生怕柳浅浅饿到似的。
柳浅浅拿起手里捏的糕点才咬了一口，桌上又摆上了一盘苹果，逐块切好，摆的整整齐齐的，看着就很可口。
她忍不住微微摇头，“我再吃下去，只怕又要传太医过来看看了。”
诗忆欢快一笑，又把桌上的吃食摆了摆好，“怎么会呢，主子瘦了这么多，就是该补一补的。”
柳浅浅放下手中的糕点，又捏了一块苹果，“我听说，我睡着的那几日，诗忆训斥了莲池？”
诗忆倒也没有否认，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若有若无的点了两下头，还顾左右而言他，“主子怎么知道？”
诗语却在一旁捂了嘴，轻轻笑了起来。
诗忆看见诗语的动作，自然就明白是她和柳浅浅说的，也不恼的，“奴婢就是听见莲池说的话，心下觉得奇怪，当时主子……”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奴婢总不能永远跟个孩子一样，长不大，还总让主子保护我，照顾我吧？”
柳浅浅看着她，看的很认真，她心底满是触动。
从前最是不问世事的诗忆，如今在紧要关头，也知道站出来维护她，维护昭和宫了。
诗忆又是一笑，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再说了，莲池说的那个话，也太让人误会了！什么叫做主子撒气，她就算再多跪些时候也是值得的？分明就是她没有端稳茶水，犯错在先，说的好像是主子乱发脾气一样。”
柳浅浅慢条斯理的吃着苹果，听见诗忆这么说，才淡淡一笑，“罚的好。”
诗忆听见柳浅浅夸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谢主子夸奖。”
柳浅浅又道，“从前他们犯些小差错，我也是能揭过就揭过了，只是没想到施的恩，倒有些叫他们口不择言起来了。”
莲池他们几个都是昭和宫的二等婢女，做错事情，挨了罚。
不仅不从自身找原因，还要借口柳浅浅撒气，最气人的是还要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实在让诗忆生气。
诗语站在一旁也是点了点头，“就算那日诗忆不罚，奴婢也是要说她的，这样的话传出去，真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了。”
柳浅浅取过帕子，慢悠悠的擦了手指，又饮了一口面前的果茶，“同简嬷嬷说一声，昭和宫的宫人们都紧着些管，这才多少时日，便被人钻了空子？”
诗语和诗忆听到柳浅浅的话，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诗忆出言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莲池是故意那样说的？”
柳浅浅轻轻点了下头，手中的帕子也摆到了桌角，“莲池和莲夏也算跟了我一些日子了，平日里做事都算稳重，从未犯过什么错误。”
诗忆的感触最深，那段时日莲池和莲夏一起，都是帮了她不少忙的，尤其是诗语出事的那段日子，她忙着照顾诗语，很多事情她来不及顾及，都是莲池想到了，提醒她的。
如今听柳浅浅一说，她也是连连点头，这么小的差错，莲池定不会犯的。
柳浅浅看到诗忆点头，便又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说道，“那一日我醒来，她端着茶水的模样却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昭和宫的这批宫人，都是内务府亲自调教出来的……”
“别说端个茶水，就算脚底下放上两块冰，都不见得会出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