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故事。
她继续说：“我们原本想努力赚钱买房的，结果他这一生病把这几年存的钱全花光了。”
“我们父母的钱存的钱也被拿来用掉了，你知道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父母都是农民，没什么积蓄的。”
“我原本做会计还能拿一点工资，结果这几年经济差工厂倒闭了，其他小厂的工资太少，我就想着去摆摊，时间也自由点。”
她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那个小吃街的摊位费，前面的一个月要2500，越往里面越便宜，但是也要每月1000，我就跟别人商量合租了那个位置，我白天他晚上，这样能省点钱。”
“所以我每天白天摆摊到四点然后收摊去接孩子，把孩子送到兴趣班。我孩子也跟我一样，学习差，注意力不集中，基因问题真没办法，但我又想他有点特长。”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过也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提钱了，因为她缺。
“现在我妈还有我岳父岳母都去外面打工了，我妈65岁的人了身体也不好，没地方要她只能去当环卫工。”
“我岳父岳母给人做苦力，我每天摆摊只能勉强维持点生活。我的命从来都没有好过。”
我想起了我高中开学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穿着校服，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五几，扎着马尾辫，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会消失的女生。
后来我们分到了同一组，但是她都不怎么说话，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很熟，后来是她主动跟我们一起走的。
她和我一样是农村人，只不过她的妈妈是农民，她的爸爸在她上初中的时候生病去世了。
她的学习成绩跟我一样都不算好，只是我比她更运气一点，她说她自己不是学习的料，上课经常没法集中精神。
我在高三的时候努力了一把考了个三本，而她比我更努力但只考上了专科，我们上大学之后就没有再联系。
她一直抹眼泪然后说了句：“活该，他活该！活该！”
“啊？”我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她喝了口果汁后说：“我老公，那个贱男人他活该！活该得癌！喝酒吸烟熬夜样样不落下。”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经常跟那些朋友喝酒，隔三岔五去喝，喝到凌晨两三点都不回家，不要命一样，我劝了很多次还是这样，结果现在，呵，真的快没命了！”
按照我的习惯，我一般在听到女性有这样的老公的时候，我都会反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结婚？”，但是现在我问不出来了，问出来她只会更加伤心。
“我以为他结婚之后会改掉这些坏毛病，结果非但没改还变本加厉了，喝得胃出血，医生都劝不要再喝了，他还是不停，现在好了，快死了！”
“你说人要是命不好，从小这么贫穷，就该有点天赋，学习应该好一点吧，总该考个好大学。”
“学习不好吧，嫁个男人婚姻总该好一点吧，哪能什么都不好，结果就是什么都不好更加不好！命贱！”
服务员端上了第五道菜，她打住了没再继续说。
“先喝口汤吧，一会儿该凉了。”
她端起碗喝了几口，然后放下碗擦了擦眼泪说：“都是我在说，不好意思，我一说这些就控制不住，没办法，你别介意啊！很久没有人听我说了。”
“没事，你说，我听着的。”
“你现在做什么呢？在你爸公司上班吗？”
“嗯。”
“做什么呢？”
“部门主管。”
“真好。”
“哪里，就是上班混日子罢了，我也没什么目标。”
“那你怎么不结婚呢？”
“我不考虑结婚，不婚主义。”
“啊？那你爸妈不说你吗？”
“不会啊，我爸妈支持我的选择。”
“哎，真羡慕你，你爸妈从来都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哪里像我，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妈就开始催我谈恋爱找对象了。”
“我开始不答应，后来我妈越催越紧，到我24岁的时候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说女人要趁着年轻找老公不然以后老了不好找。”
“不止是我妈，我家里其他亲戚也一起来催我，我实在是熬不过就开始相亲，相亲对象也是他们安排的，后来就遇到我老公了。”
“那时候他家里还算有点小钱，家里是开超市的，物质上还可以，原以为我会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哪里知道会成现在这样！”
她说到自己的事情，眼泪又止不住了。
“我真的羡慕你，不仅仅是羡慕你的出生，更羡慕你的父母，他们从来不会强迫你要求你，你一直都是那么开心无忧无虑，我真羡慕，太羡慕了。”
我感觉自己该说点什么了：“你现在摆摊一个月能挣多少？”
“好的时候能挣个五六千，不好的时候只有三四千，摆摊收入很不稳定。”
我快速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公司现在缺个会计，工资一个月2万，包吃住，你到我公司上班吧，把你家人都接过来。还有我会安排你老公到省里的大医院去治疗，治疗费用我先帮你出了，你到时候再还给我，你儿子……”
“你什么意思？”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想帮你，你需要我的帮助。”
“什么意思？”
“我……”我刚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什么叫“你需要我的帮助”？你认为我是来找你寻求帮助的吗？”
“没有，我是说……”
“你又为什么认为你这样做就能帮助到我？”
“你现在需要钱，我可以帮你。”
“你是在施舍吗？”
“啊？没有，我是在帮你……”
“我知道你有钱有权，你有个进富豪排行榜的爹，你可以轻易得到我这个穷人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资源。”
我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特别像是有钱人拿出一点小钱丢给乞丐，然后自己对着观音菩萨说“看，我现在在积德行善！”，就像高中那时候那样，把零食丢给我让我吃。”
“什么？丢？”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脑子里飞快回忆起高中买零食分给同学们的画面，我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