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不过是在王府小睡了一会儿，便又被萧悟生紧急召回宫中。待他赶到时，萧悟生还未醒来。王侍人瞧见他，赶忙上前行了礼。
“润王，圣人刚刚睡了一个时辰，还未醒来。”
萧湛点了点头，问道：“为何父皇招本王进宫如此之焦急。”
“今儿个圣人又去鹈鹕殿了，在那儿……圣人听到了有人弹奏瑶琴，声音很是清晰，可是奴才差人仔细找了，却没找着有谁在那附近弹琴。”
“你是说，瑶琴？”乍听到这个消息时，萧湛还是有些惊讶的。
王侍人垂下眼，轻轻点了头，“是呢，就是瑶琴。那曲子……奴才记得，是良妃生前最爱的那一支。”
萧湛闻言神色不明，带着飞云退到一边。期间，师徒二人并未有过交流，可是萧湛能够想象得到飞云此刻心中的波澜暗涌。
“师傅若是心有疑问，可先行一步，万事小心”，约摸在殿外静候了一个时辰，萧湛见寝殿之内还未有动静，便轻声对飞云说道。
飞云闻言，片刻沉默之后，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之中。偶尔有几个宫人经过萧湛身边，皆是低眉顺目地向他行礼，并未察觉到他身边少了一个人。
两个时辰后，殿门再次推开。萧湛站起身来，见王侍人向自己走来，“王爷，您请进吧。圣人在里头等着您呢。”
“好”，萧湛点了点头，在进去之前先问了几句萧悟生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之后，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殿内，萧悟生正坐在床榻边，寝殿之内，灯火通明，让萧湛站在门口都能瞧见萧悟生阴沉的面色。
“父皇”，萧湛站在门口片刻，见萧悟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人，他这才轻声唤道。
萧悟生仿若大梦初醒一般，将视线放在了萧湛的身上。恍惚间，他好似是瞧见了长大成人的皇九子站在了他面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楚那是皇四子萧湛。
“深夜唤你来此，是为了让你查明一件事情。”
他刚起了个头，萧湛便心中有了答案，恭敬地向其行了个礼，“父皇吩咐便是。”
“你去城中好生查查，看是否还有通天阁的人潜伏在王都，意图不轨。”
萧湛闻言，抬头看了萧悟生一眼，复又低下，“诺。”
“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朕，也想歇息了。”萧悟生将事情交待完，便向萧湛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与萧湛之间，那父子之情淡薄得让人唏嘘不已。
“父皇早些歇息，儿臣退下了。”他神色平静地转头走出寝殿，王侍人瞧着萧湛离开的背影，心有惴惴。
这个四皇子的心思，他早就已经揣摩不透了。如此不喜形于色，也难怪萧悟生心里对他防备得紧。
可是，防备又如何。留在王都之中的皇子，也就只有四皇子最为出类拔萃了。至于其他人……
王侍人摇了摇头，撇开这些杂念，一心一意地前去伺候圣人就寝了。
萧湛从圣人的寝殿里出来时，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更加清明。今夜星光灿烂，萧湛走在皇宫之中，任那清冷月光披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至回廊深处，又与这宫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王爷”，飞云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身边，在萧湛的示意之下，默默跟在他身后，就连走在前头引路的宫人都未察觉。直到回到王府里，飞云才再次开口道：“属下去看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萧湛微微一笑，“这可就奇了，听王侍人言，那瑶琴的声音真真切切，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圣人了。”
显而易见，这并非是个人的臆想，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萧湛坐在漆黑的屋内，透过窗棂瞧着外头繁星点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师傅，良妃娘娘时常唱的那首歌，您可还记得？”
飞云扯了扯唇角，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是干涩了，“自然记得的，那是出云国人都会的歌谣。”
“儿时良妃娘娘弹瑶琴，母妃以筝和曲。我与九弟便坐在那凤凰花树下听她二人弹唱。”他的语气异常温柔，这音色好似也是琴音，在这静谧的夜里，细细编织着一首婉转的乐曲。
萧湛微微眯着眼，仿佛瞧见了昔日那喜乐祥和的场景，那是刻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他本以为自己会忘，却时时想起，不曾忘记。
“圣人今日召见我，是为了彻查此事。”
“怎么？他还希冀公主还活着？”飞云冷笑道。
萧湛摇了摇头，“他是心有疑虑，觉着是通天阁的人在搞鬼。”
听到萧湛这么说，飞云又是哂笑道：“他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横竖都是要找通天阁的麻烦。王爷，您打算怎么做？”
“皇命难为，自然是要带着御林军好好查探一番。”萧湛若有所思，他心神一动，忽然问道：“文禹可回王都了。”
“还没有。不过，也应当是在回来的路上了。”飞云顿了顿道：“听说，宋老夫人情况不好，已在弥留之际。”
“原来如此。”萧湛淡淡回了一句，宋老夫人当初的做法本就愚蠢至极，因着宋文禹的关系，他不便评论，“等文禹回了宋府，我差人送些东西过去。至于今日圣人吩咐的这件事，也不必让他知道了。”
“好。”飞云点了点头，这些人情世故向来都是萧湛去考虑安排，陆青跑腿，飞云从不插手。想到陆青，飞云总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些投入摘星阁门下的出云国后人。摘星阁蛰伏之后，有些人选择了离开，有些人则选择留下。若是好生教导，总归是会有那么一两个脱颖而出，可替代陆青的位置。
“公子，依着您的吩咐，属下挑选了几个还不错的苗子，也已经教导了一些时日了。公子若哪天得空，可去看一看。”
“好，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明天吧。”萧湛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内室里去，“我有些困了，睡一会儿。”
飞云没想到萧湛回答得如此干脆随性，他愣了一下，直到萧湛的身影已经被重重幔帐掩盖，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从房间里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