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躺地上的人变成两个。
新来这位朋友个子很高。
孙老师可以软软倒在地上，双腿随便放。
他却只能抱着膝盖，头还得使劲儿往下低，不然要撞到书架。
李斯坐在他俩对面：“我也不玩啥囚徒困境了，从头跟我讲讲呗，你们这医院是什么情况？”
孙老师和旁边的人对视，感觉要是不好好交代，今天不能善了。
于是他垂头丧气的说：“精神病院是家族企业，从护士到院长全是兄弟姐妹。”
“至于我们家太爷，你都找上门了肯定知道，是英国人亨利·福尔摩斯。”
孙老师指指自己，又指指旁边的高个子。
“我，孙福临。这位是我二哥，孙福到。”
“还有个大哥，孙福来，不知跑哪去了。”旁边那人补充。
听到这儿，李斯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他们是三兄弟，那肯定还有个风衣男在医院里晃悠。
那自己不在哈日查盖身边，他是不是有点危险？
想到这儿，李斯打开窗子仔细听。风声太大，什么也听不清。
他又跪下，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这回能听到了，哈日查盖的惨叫声中气十足。
“救救救救救救救……”
李斯摇头。这孩子，什么舅舅不舅舅的，怎么还乱攀关系呢。
让孙家二兄弟在这里等他，李斯推门出去。
孙福临和孙福到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斯为什么走了，但都明白这是个机会。
于是他俩开始合作脱困。
这事儿确实有点难度。
主要孙福到，就是那个高个子，两条腿被李斯打成七截。
而孙福临手指又被掰断好几根，很不方便。
两兄弟折腾一大顿，先完成了个小目标：都站起来了。
正当两人准备一鼓作气逃走，李斯扛着昏迷的孙福来从门口进来，后面还跟着哈日查盖。
这小子一脸嚣张：“就这啊？”
女小偷最后进屋，顺手把门带上。
孙家兄弟看着李斯玩味的表情，慢慢坐回去：
“坐久了屁股麻，起来活动活动，没别的意思。”
李斯把孙福来扔到一边，这人身上全是血腥味儿，把他恶心够呛。
相比之下，他的两个弟弟身上就干干净净。
大哥最能打，所以负责杀人。两个弟弟到处乱跑，制造恐慌氛围。
分工还挺明确。
三兄弟全落在李斯一人手里，最后的反抗机会就此消失。
孙家兄弟彻底放弃撒谎的念头。
孙福临当过老师，口齿清楚。他低着头，一五一十，把什么都说了。
这是一个分赃不均的故事。
福尔摩斯的遗产很多，子孙也很多。直到今天，家族差不多有二百来人。
为了防止有人管不住手，偷偷将遗产卖掉。很早以前，家族里就定了个规矩：
每三十年，只能有一个可靠的人负责保管遗产，并且对其他人保密。
现在，这人是护士长。
大概一个月前，护士长宣布时机成熟，可以开始销赃。大家兴奋之余，却也埋下隐患。
道理很简单，少一人分钱，剩下的人就能多拿一点。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但最后付诸实施的只有孙氏三兄弟。
说到这儿，孙福临明显有些兴奋。
他绘声绘色向李斯描述了兄弟三人的全盘计划：
只有兄弟姐妹死绝才能获得遗产，但他们不想坐牢。于是几人想出来个点子：
首先，三兄弟耗费大量时间，搜索遗产的具体位置。
同时趁护士长不注意，向外界放出消息，吸引各路人士上钩。
他们如意算盘打得很响：
要么，运气足够好，罪犯能干掉所有兄弟姐妹。
最后他们仨只需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光罪犯，拿钱走人，保证不犯法。
要么，哥几个多费些功夫，把所有人全弄死，事后再推到几个罪犯头上。兄弟三人照样可以继承遗产，而且完全合理合法。
“天衣无缝啊！”哈日查盖惊叹。
女小偷也暗暗咬牙，心想这帮人真是狡猾。
三人里，只有李斯脸色不好看。
硬要说的话，就像一个手艺精湛的厨子旁观别人做菜。眼睁睁看见对方往老鸭汤里倒雪碧，还振振有词，说这么做一定好吃。
憋了好久，李斯开口：“你们在深层网络上放消息对吗？当时用的什么设备？”
孙福临很得意：“我们懂行，用的是黑网吧的不记名电脑。”
李斯沉默。
网吧电脑用的是国内网络，那就一定会留下访问记录。
更别说现在网吧全有监控，就算没照到正脸，光靠行为学分析也能把哥仨揪出来。
“哦对，我们还是趁夜深人静去的，根本没人看到我们。”
李斯深呼吸，这下更蠢了。夜间访问数量本来就少，谢谢你们帮公安减轻工作量。
他捏捏人中。
“再聊聊作案后吧，假设你们把所有人全干掉，连一个遗漏的都没有。现在公安来了，你们想怎么脱罪？”
孙福临轻蔑一笑：“我知道哪里有锅炉，到时候衣服一脱，直接烧掉……”
李斯打断，实在听不下去了：“鲁米诺试剂。”
孙福临晃晃脑袋，仿佛没听懂。李斯捂脸：
“这是个做潜血反应检测的化学药剂，能看出来你身上沾没沾血。现在差不多都淘汰了，还有更先进的替代品。”
“所以做完事，最好用强效洗涤剂洗遍全身。洁厕灵好像也行，用量足够就没问题。”
李斯点点愣住的孙福临：“你不是长安大学毕业的吗？好像还懂点刑侦，结果连这都不知道？”
孙福临讪讪的：“我从小化学不好……”
看似完美的犯罪计划，被李斯一评价，立刻变得漏洞百出。
孙福临越想越丧气，整个人都颓了。
“难道，难道本来就不能成功？”
李斯顺嘴说：“其实大方向是对的，只要改进几个细节。比如散播消息的时候，先偷几个服务器做信息暗室……”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果断闭嘴，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
孙福临如饥似渴的看着他：“多说点，再多说点。”
李斯不理他，转头看哈日查盖。
蒙古小哥现在才反应过来：“啊？难道说这个计划其实很糟糕？”
李斯拍拍他，语重心长：“哈日查盖啊。”
“以后不要做偷猎了，回家放羊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