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几个人皱着眉头到徐家晖面前，说对方的资料不全，很多细节无法彻查。
徐家晖叫来苗秘书，训斥道：“你怎么搞的，资料都没拿全，这不是浪费专家的时间嘛？你能不能专业点？”
苗秘书低着头不住地点头称是，徐家晖一走，他就马上板起面孔责怪刚才几个人：“你们也真是的，少什么资料直接跟我说嘛，干嘛在徐总面前抱怨啊！”
几个专家一脸茫然，把各自缺的资料清单都默默地交给了苗秘书。
这天晚上十点钟大家才下班。我下楼时遇见徐家晖，他执意要开车送我回去，没办法，我只能迁就了。
“狗蛋小姐，你今天看了力派的资料，感觉怎么样啊？”徐家晖将车倒出车库，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我。
邱大状曾不止一次地叮嘱我不要谈感受啊感觉啊之类的话题，要说只是在查数据、找证据，我只能说我还缺哪些证据，还想印证哪些事情，否则会给人不专业、不靠谱、跟着感觉走的印象。
不过话说回来，我发现邱大状的很多案例反而是靠着感觉和直觉成功的，他往往在查证之前就能预感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想邱大状的思维方式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我，鉴于徐家晖是邱大状师兄的朋友，算半个自己人吧。
于是我就直言相告：“其实我对力派公司有很多疑问，力派公司的业绩曾出奇地好，远超过同行业的利润率，现在虽然经济不太景气，但凭它的实力和积累，融通一下资金不是过不了这个难关，它为什么要贱卖自己？“
”继续说！“见我有所迟疑，徐家晖接了一句。
”虽然它是行业内的龙头，有品牌和规模经济，但我看不出它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在支撑它的高利润？”我终于说出我的疑问。
“这个啊，我们其实早就研究过了，它有一套金融创新的模式，确保它保持行业领先地位，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太清楚，都是太专业的事情，我只想要它的品牌和渠道，即使将来不能保持以前的高利润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它高速成长的阶段已经过去。”
徐家晖说着，一手开车，一手换了张cd，一首优美的旋律在车内飘荡起来。
“不过，你放手去做吧，只要时间允许，你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查证，你还缺什么资料吗？”徐家晖问。
“是的，我有些担心时间不够用，因为我想对它所有银行账户资金进行函证，它的账户开了很多，虽然每个账户资金余额不算很大，但加起来金额很大，我想我必须查清楚这些资金有没有被限制使用，它的毛利率这么高，所以我还想抽查它的销售发票，看是否存在虚增的收入或无发票确认的收入，然后它有很多长期股权投资，我想详细了解一下被投资方的经营状况，是否存在潜在投资亏损的风险……”
我没完没了地罗列起来，徐家晖终于不耐烦打断了我：“虽然我不懂专业，但听得出你的思维很缜密很全面，不过听上去你的工程似乎很浩大，你一个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吗？要知道，我们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我也在想，能不能找个人帮帮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让苑眉和我一起做。”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出于不由自主的对比吧，我觉得苑眉那么完美，自己相形之下似乎毫无优势可言，所以我打算从业务能力上和她较量一下，给自己一点信心。
“没问题啊，你明天直接跟她说好了。”徐家晖说。我们一路都在探讨业务问题，不觉已到家门口。下车后，徐家晖目送我开了门上楼，回到房间打开灯后，他才驱车离开。
次日，我一路思考着自己的计划来到徐家晖的公司，一进办公室，我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前台战战兢兢地守在电话旁，不时盯着电话机，电话机不时地一响起她就抓狂地接起电话，然后狂奔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安静得出奇。
我左顾右盼地来到我们专设的办公室，大家都表情沉重，没有人在干活，一会儿，苗木书红着脸跑进来，在陈总耳边嘀咕几句，陈总脸色阴沉地跟着他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房间里的人。大家都不做声，摇着头或耸耸肩、摊摊手。
“狗蛋小姐，徐总找你。”身后传来苗秘书的声音，大家都将目光聚焦在苗秘书身上，我跟着他走向徐总的办公室，感觉背上长满了刺，浑身的不自在。
徐家晖的脸色也是黑得像锅底一样，一个晚上不见，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见我进去，他稍稍缓和了些。
前面已经坐着陈总和一众貌似高管的人员。徐家晖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的并购标底被泄露了。”
我大吃一惊，愣住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总共也就在座的高管、我的智囊团和苗秘书，攘外必先安内，先和你们谈，谈完了再找智囊团的人谈。”
我很感激徐家晖居然也把我归做“内部”人这一批，我找了个靠门的座位坐下来。
“从心底里讲，我不相信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位会干出这种事儿，但是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也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如果是你做的，说出来，你没有任何损失，我给你一笔不菲的分手费，毕竟在座各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你不主动交代，被我查出来，那我们法庭上见。”徐家晖说完这话，目光直视前方，一副决绝的神情，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脸，第一个是个头发近乎灰白的男子，一副沧桑的面容和谦恭的表情显示他曾经与老板患难与共的忠诚。
他旁边是陈总，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按他的地位和待遇，应该不会冒险泄露公司机密来赚取外快。
然后是苗秘书，一副小心翼翼、委屈的表情，无论公司上下大小哪里出了问题，作为秘书他都是第一个被骂，他还年轻，正渴望着财富与机会，他有动机，但是是他吗？
一个个望过去，觉得每个人都是无辜的，又觉得每个人都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