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的夜晚总是很热闹。
高楼霓虹闪烁，亮如白昼，窗外车流如织，喧喧嚷嚷。
与之相反的，是车内一片静谧，寂然无声。
季令姝有点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气氛，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不然咱开个音乐也行啊！”
“好。”钟九思头也不抬，淡定吩咐道，“九霄，你开一下，问问阿姝想听什么。”
贺九霄“哦”了声，一边操作，一边对钟九思翻白眼：“你要不仔细想想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驾驶座上，钟九思不动如山，显然是懒得搭理他。
倒是季令姝，下意识开口怼了贺九霄一句：“车上可是四条人命呢，这种时候您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那张嘴吗？”
“开车的司机控制好自己就行了。”贺九霄回得理直气壮，“哦对了，大哥叫我问你听什么歌，想好没有？”
“没有。”季令姝比他还要理直气壮，不假思索地看向坐在她旁边的陆令湘，“姐，你最近在听什么呀？分享下歌单呗！”
陆令湘微微一怔，稍作思索，答道：“最近的话，在循环众生。”
季令姝还没说话，贺九霄就接了腔：“就小季唱的那个电视剧片尾曲是吗？”
“嗯。”
陆令湘答得毫不犹豫，季令姝听得一脸恍惚。
《众生》是今年暑假爆剧《剑众生》的片尾曲，词曲作者是古风圈女神周书颜的御用词曲人闻遥。
只不过，因为周书颜那段时间嗓子出了点状况，飙不上去高音，最后让客串的季令姝捡了便宜。一曲涨粉百万，比她这些年演一堆小女主刷脸的效果都好。
只能说，娱乐圈红不红的当真是玄学。
更玄的是，根据季令姝看来的剧透，闻遥也是陆令湘的马甲。
季令姝犹豫数秒，几次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陆令湘提马甲的事，只出声问了句：“你不是很忙吗？还有时间看剧呢？”
“你演的剧肯定是要看的。”陆令湘答得认真，看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没追完，只挑着看了个人剪辑。”
作为作者认证的高冷女主，陆令湘身材高挑，容貌冷艳，不太爱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很不好亲近的样子。
比起外形，她的嗓音要显得柔和一些，像初春未化的雪。
还有些凉，但少了几分冰冷的寒意。
耐心跟人说话时，甚至显得有些温柔。
“你演的很好，打戏很漂亮，大家都在夸你。”陆令湘语气平淡，搭配上她那副清清冷冷的表情，就莫名的很有说服力。
“那是！”季令姝大多数时候都很谦虚，在亲近的人面前却总忍不住翘尾巴，得意地扬扬下巴，语气轻快，“不给他们露一手，还真当我是花瓶呢。”
闻言，陆令湘投来一个略显疑惑的目光：“花瓶？是和草包一个意思吗？”
季令姝愣了下，给她表演了一个浮夸的瞪眼式震惊：“那就是个书上看来的文案！我哪知道是什么意思？”
“哦？”陆令湘显然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追问道，“什么书？可以分享一下名字吗？”
季令姝：“……”很好，该来的早晚是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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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嗨一时爽，圆话火葬场。
季令姝承认，自己刚接到系统任务时，心底确实萌生过要跟陆令湘摊牌说清楚的冲动。
可冲动过后，季令姝冷静下来，就改了主意。
秘密说出去就不再是秘密了。
薛碧对她的态度值得深思，明家和杀手组织暗夜更是麻烦。
原书那一堆马甲是真是假还不清楚，明希和系统是什么情况尚未可知，剧情到底有多强的影响力也是个未知数。
她自己都还一头雾水，就冒冒失失地跟陆令湘摊牌，不过是给她徒增困扰。
况且，四年的时间，对尚且不满十六岁的季令姝而言真的太过漫长。
她不知道自己在姐姐心里还有多少分量，更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在长大的过程中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
别的不说，就连明光大小姐明微这个名字和明言的身份，都是季令姝自己在网上查到的。
季令姝怎么想，都不觉得她俩现在这个关系，能让她放心跟陆令湘交底。
而以陆令湘的性子，她怕是宁愿相信世上有鬼，都不会相信所谓的天命。
一个连大师算命都不相信的人，怎么会相信她的一生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这太荒谬，也太残忍。
仔细考量过后，季令姝果断决定向她姐看齐。
不就是捂马甲藏秘密嘛？谁还不会装了？
在疑似陆令湘作词作曲，季令姝演唱的背景音乐中，季令姝一边打着节拍，一边半真半假地忽悠人。
“好像是叫《满级大佬马甲又掉了》？我不太确定，是一个写小说的朋友发给我的，只有文案，正文她还没开始写呢，以后也不一定写。”
选好背锅人选后，季令姝编得越发顺畅：“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朋友可过分了！画饼大师挖坑不填，存心吊我胃口！从过年到现在，给我画了几十个饼，写完导语就不干了，说她要学习没空，然后发了十来篇同人文，还打游戏，你说她是不是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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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想发疯：我天到底是谁比较离谱！】
深更半夜，跟哥哥姐姐道过晚安的季令姝正在一个叫“疯人院病友交流中心”的企鹅群里聊得热闹。
这个群聊建立于三年前，带上她共有五个人，都是季令姝追书时认识的网友。
那年夏天，颜玉紫薇星元襄带着《有鬼》火遍全网，季令姝接到了一个叫喻棠的单主约稿，又是画同人曲海报，又是开无料团。
然后，她顶着齐霁这个网名认识了会填词的短篇文手姚枝，会美工设计的翻唱歌手尧羽和写字好看的无料群管理庚青。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几人关系迅速升温，很快就混成了一起追书看剧打游戏的亲友。
她们默契地不提真名，不发照片，却能毫无顾忌地跟大家分享各种好事坏事，卡点庆生，互寄礼物，关系比一般的三次朋友更加亲近，群聊名字也从一开始正经的无料团名变得花里胡哨，千奇百怪。
季令姝一上线，就把“钓鱼执法”的二十万改成三千，掐头去尾地在群聊里吐槽了一番。
背锅朋友甩了她一堆表情包表达愤怒。
【枝想发疯：瞎编段子编不出来了就往我头上推？】
【枝想发疯：求求你了小霁，千万千万别把我供出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棠平睡觉：哈哈哈哈我觉得很合适诶！你不最喜欢写掉马事故吗？】
【棠平睡觉：敲碗，饿饿，饭饭！】
【青不清醒：很好，枝枝还不上的债又多了一笔。】
【枝想发疯：？？？好家伙，这年头欠债都不需要本人了？而且我喜欢的掉马跟小霁说的段子明显不是一回事好不好？别太荒谬！】
【棠平睡觉：挺好玩的呀，枝枝你把它写出来，小霁不就能跟姐姐交差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枝想发疯：？就一命换一命是吧？你打的算盘吵到我眼睛了。】
【青不清醒：枝枝加油，我看好你！话说小霁收款了吗？那可是三千诶！】
【棠平睡觉：同问。】
季令姝吐槽完，心情轻松了不少，慢悠悠地回复道。
【霁续摸鱼：收了，我姐说这是她的补课费。】
【霁续摸鱼：我明天还得去找大哥的高中课本，但愿他的笔记不会让我失望。】
钟九思的笔记好不好用还不知道，朋友的理解能力确实没让人失望。
【枝想发疯：哦？请问一下，你书上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季令姝：“……”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倒是没有。
但她上课摸鱼的时候，在课本上画了一堆疑似她姐写的小说角色同人，让正主发现她面子往哪搁？
想到这，季令姝沉痛地叹了口气。
元襄写书她画同人，闻遥发歌她剪视频，Elk打游戏她学操作，还天天跟朋友各种安利，一通狂吹。
爱发电平台上，她画稿的账号都十几万的关注量了，二传作品到处都是，无料实物印了一堆，掉马那日就是社死之时。
想起她这几年披着小号在互联网上留下的各种黑历史，季令姝好像有点理解陆令湘为什么要捂马甲，不愿意告诉她了。
青春期本就是个从幼稚到成熟的过程，短短几年，就能让一个人的想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令湘写书写词还可以解释为艺术创作，她在网上干的那些才是真的丢人现眼，不堪回首啊。
季令姝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字道。
【霁续摸鱼：那个，我问你们个事啊。如果哪天你们发疯的二次号被三次的朋友同学看到了该怎么办？还有抢救的机会吗？】
【枝想发疯：这时候就要请出我不知道在哪的好朋友了。】
【青不清醒：？好主意，学到了。】
【棠平睡觉：无所谓，同辈人不懂年轻人，同龄人得尊敬长辈，随机应变很安心。】
季令姝反手发了一张“呜呜大哭”。
【青不清醒：小霁怎么啦？难道你姐跟翘翘她哥一样管的很严，不喜欢你网上交友？】
【枝想发疯：霁宝不哭，快去看一下相册，实物超美的！】
【棠平睡觉：对对对就差你了，确认一下，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明天去找厂家反馈修改。】
【霁续摸鱼：这么快的嘛？我马上就去！】
【霁续摸鱼：好看！我没有意见。】
【棠平睡觉：oK。我明天去发实拍图，确认一下订单，争取开学前发出去。】
【青不清醒：好诶！狠狠期待了！】
【霁续摸鱼：谢谢活过来了，感觉可以再肝两张图。听广播剧上头了想画偏科，最近真的很需要虔哥的精神状态。】
【棠平睡觉：画！新稿摩多摩多！】
【霁续摸鱼：马上画！不过我这两天会比较忙，赶时间画完成度可能会差一点，就不开团了，咱们自己印两套玩玩。】
【青不清醒：亲友专属供应？这不得留着当传家宝啊？】
季令姝：“……”倒也不必如此。
都黑历史图了还传家宝，这种溺爱不要也罢。
她半躺着靠着床板，天南海北瞎聊了半天，话题不知怎的拐到了做噩梦。
季令姝想了下，半真半假地跟朋友们分享。
【霁续摸鱼：说起来，我最近也做了个很怪的噩梦。】
【霁续摸鱼：我梦到自己是要被大佬女主夺舍的原主，那个人特厉害，能奶能打，会黑客会赚钱牛的一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要跟我抢身体控制权。】
下一秒，群里弹出一条信息。
【棠平睡觉：？还有这种好事？】
【棠平睡觉：我现在每天照镜子都巴不得里面的人能爬出来替我去实习，请问这种代练大佬要往哪个方向磕？有靠谱的中介公司吗？能签合同吗？可以接受996工作制吗？不然早八晚五上四休三也可以啊。】
季令姝：“？”咦，还能这样呢？
不得不说，朋友的玩笑话给季令姝打开了新思路。
这思路一打开，她不烦了，也不丧了。
季令姝跟朋友就着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天，思索片刻，将部分聊天记录打码截屏，切换软件给人发消息。
【心碎蝴蝶能飞出花花世界吗：老贺，如果有天我人格分裂了，你能认出哪个是以前的我吗？】
【hjx：？啥？】
季令姝切回去瞄了眼，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糟糕，图片转错人了。
几乎是她生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飞信来了新消息。
【景老师：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季令姝忍不住扶额，低低地骂了一句：“靠。”
发给谁不好，让这主看见她发癫。
消息超时撤不回来，高清黑历史+1，仙女形象剩不了一点。
【心碎蝴蝶能飞出花花世界吗：对不起我手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改天让大哥请你吃饭，他请客我付钱。】
【景老师：没有，醒着呢。怎么还没睡？】
【心碎蝴蝶能飞出花花世界吗：马上！别告诉我哥！】
【景老师：好。快睡吧。晚安，做个好梦。】
【心碎蝴蝶能飞出花花世界吗：景老师晚安，记得保密嗷，我会祝福你熬夜不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