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和刘瑞都要求一起出去吃饭，一个没有家一个不想回家，刘昆说改天，今天实在走不开，刚才是请假溜出来的，刚上班就溜岗会让人抓小辨。刘瑞就不悦，阴着脸不说话。大毛眼睛一眯，鼻子一吸：我怎么闻着味道不对？刘昆不明就里：啥味道，有没有焦糊味？歌舞厅这种用木板砌起来的地方，防火是最重要的。
大毛斜睨了一眼刘昆：糊味没有，倒是比打翻一瓶老陈醋还味大。说笑着躲开刘瑞伸出准备挠的手，站起来向外走：两口子回家养娃，光棍汉回家找妈，我这个电灯泡，啥时候才能找到亲爱的她？
风姐是人精，浅浅一笑：我也要回去接娃。刘瑞说我们一起走，挽起风姐的胳膊也走了，刘昆嘿嘿一笑，出门、买菜、回家，当然是张畅说的那个家。
张畅一进门，先是吊在刘昆脖上“吧”一下，然后才笑眯眯地说：还算懂事。
吃完饭，张畅泡了两杯茶：去新单位感觉如何？刘昆就老老实实的说了新单位的感觉：主任面冷心热，各方面都安排的不错，几个副主任打交道不多，就开过几次会，吃过几回饭，办公室几个人也行，只有那个财政局长的老婆，整天阴阳怪气的挤兑。工作上其它还能应付，就是写材料还是麻烦，快十年不写字了。刘昆挠挠头：那天给朱副主任写了个发言材料，让人家好一顿数落。
……
张畅不由叹息，还真是官场上的生瓜蛋子，自认为认认真真工作，踏踏实实干活，就能安安稳稳待着。这都要予料中的事，所以张畅循循善诱，慢慢引导：写材料只是养家糊口的一门技艺，而不是行走江湖的学问。你现在不是供销社的售货员，而是体制内的科长，适者才能生存。
你的目标不应该是机关里混吃混喝一辈子的小科长，志存才能高远，而实现志向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展示你的才华，而是融冰于水。
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会不会，只有想不想，不会写材料，还不会念吗？乡长、县长、市长一大多，有几个是先会写材料后才当官的。
所以，要想向上走，教你一个字：“混”，这是第一基本功。张畅呷了一口茶：混字分开怎么讲？刘昆先是不解，继而一笑：不就是水，日，比吗？
张畅脸一红：龌龊。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真是下半身想事的动物。
骂了一句，又正色说：说文解字说，混从水，多条溪水合流。下面那个篆书是两个人字，从，分开可理解为太阳底下一群人生活在浩淼的水边。所以，混日子，混社会，混江湖，都是和人相处且混同掺杂在一起。
所以，如何和人如何相处才是体制内最主要的，看脸色、听话音、辨明暗只是本能，识优劣、知长短、善聚拢才是本事。
………
张畅侃侃而谈，刘昆洗耳恭听，不觉天色已晚。岂不知张畅只是照猫画虎，把书记曾经的教诲和自己一知半解的理解照本宣科而已。而刘昆却听的津津有味，心里直叹：真乃我师。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钱柜被收购的事也办的相当利索。三天前沟通好后，刘昆请唐衡之的律师事务所起草了转让协议，刘昆和郭总再次把大毛、刘瑞还有风姐都叫在一起。刘昆说了整体出售给郭老板的事，郭总说了具体接手的办法：钱柜暂时管理模式不变，依然是风姐主持，天州阁只派一个会计，从完善内部管理入手，进行财务监督，至于按公司化运作的问题，新公司注册完成后，逐步理顺。刘瑞被聘为天州阁会所经理，风姐和刘瑞的工资在原基础上增加两成，还不算年底奖金。至于入股的事，郭总很是客气：我这个人占有欲太强，不喜欢和人绑在一起。
风姐和刘瑞刚开始都有些失望，毕竞商品经济时代，挣钱才是硬道理，但隔山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铜，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又听说工资增加两成，心中的不快就少了许多，纷纷表示没有问题。
因为是捆在一起卖的，大毛和刘昆只带走了两个平时用的紫砂壶，说是留个纪念，其它东西一样来动，全部留了下来。本来刘昆开的吉普车也在钱柜出资买的，刘昆要留下来，被郭兴训了一顿：几万元的破玩意，资产可以挂在这里，但如何处理自己做主，不想要就扔垃圾堆里。
这面当头对面签字划押，那面郭总的人就开始实物登记，正个比快刀斩乱麻还利索几分。
自此，刘昆和大毛彻底于生意断了线。晚上叫上刘瑞和大毛三个人吃了个火锅，刘昆掏出白天郭总付第一笔的卡给了大毛：还是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大毛要反对，刘昆一瞪眼：买个房子，娶个婆姨，我随的礼全在里面了。大毛眼睛红了。
又对刘瑞说：好好干，郭总不小气。眼睛却挤了几下，刘瑞明白是不要自己多嘴。
三个人吃过饭说是各回各家，刘昆和刘瑞却一起回到了天州家园。一进门少不了忙乱一阵，刘昆不想可刘瑞不许：上次就让人不上不下的。
忙完该忙的事，刘昆说：几个事。一个是去了好好干，至少收入是你现在的五倍，和单独干钱柜差不多还没风险。二是这个房子过你名下吧，以后不牵扯，你放在我这里做生意的钱等下笔款到了给你。
你这是和我划清界线吗？刘瑞还有些迷离。
屁。刘昆伸手拍了一下刘瑞弹性十足的屁股：生意不做了，当然就要算清楚，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事实上，刘昆还真有这个想法，不是刘瑞不好，而是多了个张畅，这得有多好的身体？
该办的都办完了，刘昆抬屁股回家，开着车慢悠悠晃荡在华灯初上的马路上，心里却一阵迷茫，想钱想名想利想女人，想到最后又能怎么地？风风火火搞了一年多的钱柜说没一下没了，刘昆心里还是有一些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