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终于知道了杨戬老祖的名字。
杨二狗。
确切地说是他小名。
还是过路的一个老农喊的：“二狗子，又去打猎？”
杨二狗含笑回应。
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个人，都叫他二狗子。
看得出来，他在附近一带很受欢迎。
肩头鹞鹰，身旁猎狗。
“看来杨家养狗是家传。”
杨二狗的日子过得平凡而充实。
风吹四野，草木枯黄。
高低起伏，偶现雉兔。
杨二狗搭弓射箭，飞鹰走犬，不断收获猎物。
看得出来，他是个合格的好猎手。
照这个情况下去的话，杨家会顺利在这里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
直到杨戬出生。
让苏良无法理解的是，既然玉鼎真人要的是收杨戬为徒，为何要对他的祖先出手呢？
难不成要算计的杨戬家破人亡，成个孤儿才能具备主角气质？
才能心无旁骛地跟着他修炼？
还有一点他也无法确定——杨戬到底是不是瑶姬的儿子，玉帝的外甥？
封神里没有关于杨戬的出身。
但是穿越前他看过老焦版的宝莲灯，里面说杨戬的娘叫瑶姬，爹叫杨天佑。
杨天佑是个书生——这个身份很重要！
因为这个年代是没有书生一说的。
就连黄将军说的“家学渊源”，也不过是跟着一个野修听到了很多“道理”。
若以此为判断的话，他所处的时代遇到的杨戬，就没有瑶姬儿子、玉帝外甥一说……
苏良揉了揉眉心，觉得cpU有些发烫。
坦白说，他为了香火都没这么烧脑过。
推理什么的，最费脑细胞了。
他一个恍神，杨二狗猫着腰朝一处灌木丛里靠近。
似乎又发现了猎物。
苏良瞥了一眼，眼神陡然一缩。
灌木丛里，赫然是一只金毛红脸的山魈！
而且看它情况，应该到了“山鬼”级别——它是一只修到了鬼仙级别的妖。
山魈这东西邪门得很。
虽是生灵，身上阴气却极重，极其招鬼。
寻常人只要是靠近它，或是被它哈一口气，立马就能中邪。
轻则染病卧床，重则被阴鬼缠身。
寻常山魈不过三四尺高，但这只山魈却足有六七尺！
这种山鬼，已经成了气候。
一旦作恶，必将在一方掀起祸患。
苏良作为土地，对鬼物最为敏感。
只是一眼撇去，就看到山魈周围攒着不下十几个阴鬼。
仅仅是窝在树丛里，就比杨二狗高一截。
杨二狗的猎犬熟练地凑近狂吠。
他自己也拈箭搭弦，准备随时射出。
苏良皱眉。
这个距离，只要山魈动手，杨二狗跑都跑不掉！
而看山鬼的情况，四爪森然，显然也是动了杀心。
人与妖的关系，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一旦捧上了，就得出人命。
所以才需要有土地、山神、城隍等镇守一方，避免妖修、鬼物荼害百姓。
可巴蜀府现在还没有完全的阴司建制，只有地府每隔一段时间前来收集鬼魂。
不出意外的话，杨二狗今天必须得死。
但他不该今天死的——他可是杨戬老祖啊！
苏良隐隐觉得自己像是遇着什么了不得的节点了。
要是杨二狗就这么死了，那杨戬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杨二狗不会死，且有奇迹发生。
苏良心底一凛，小心观察周围。
他要看看，谁是那个奇迹。
玉鼎真人？
杨戬注定是他徒弟，他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杨二狗已然临近树丛，山鬼也走了出来，露出了狰狞面孔。
只是一个照面，猎犬就吓得哆嗦趴地，呜呜哀鸣。
杨二狗也被吓得呆愣当场。
他是猎人，见多识广。
山魈他自然见过。
但眼前这种，一看就是成精了的。
他一个普通人，如何是其对手？
只是霎那间，杨二狗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到头便拜！
“山神老爷！”
“山神老爷！”
听声音、看情况，他是在求饶。
他哪里知道，这山鬼是妖啊，怎么会饶他？
果然，山鬼先是以阴鬼魇住猎犬，上前一把扣住狗头，刺破猎犬脑壳。
然后两手拘起，不住吮吸起来。
鹞鹰惊恐，早不知道飞往哪里去了。
剩下一个杨二狗，懵懂无知，只顾磕头。
在他观念里，自己终日打猎，从大山获取猎物，山神老爷肯定有怨言。
杀了他一条狗，也正常。
“山神老爷，小的打猎只为了养家糊口，求您开恩……”
山鬼不管不顾，抱着狗头一阵猛嘬之后，转而伸出黏糊糊的爪子放在杨二狗的头上。
杨二狗身子瞬间僵直，不住颤抖。
山鬼的爪子扣在他的头上，悄然用力。
旁观的苏良心神一紧。
来了，来了！
奇迹要来了！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山鬼的爪子轻易破开了杨二狗的脖子。
鲜血渗了出来。
山鬼还在用力。
看样子是没打算放过杨二狗。
“这……”
苏良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一瞬间，万千思绪、想法、可能在他脑海中纷至沓来，如浮光掠影：
遭遇山鬼是“意外”，有人会阻止……
阻止的人是玉鼎真人，但玉鼎真人被他“坑害”来不了……
杨二狗会死，杨戬不会出生……
封神再出一个意外……
“不对，意外发生，但杨二狗不该死，我在这里，我就是那个奇迹……”
“救下杨二狗，趁机带走他，让杨戬出生……”
“杨戬出生的话，意外回归正途……”
苏良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千万种猜测、怀疑、犹豫。
脑海中也像是有千万个“他”在说话、讨论、给他建议。
吵得苏良头疼欲裂。
他隐隐觉得天旋地转。
脑海中平地起惊雷。
他像一只暴风雨中的雏鸟，承受狂风骤雨的冲击。
穿越以来第二次觉得惊心动魄——第一次便是眼睁睁看着前任土地被业火烧死！
最后无数个声音在他心底呼喊：“你要的就是意外，别救他！”
“他死了，杨戬就没了！”
“他死了，玉鼎真人的计划就落空了！”
“……”
苏良双目隐隐变红，浑身不住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大呼一声：“住口！”
与此同时，
他伸手遥遥一指，对着山鬼爆喝一声：“定！”
因为在众多声音中有一个微弱，却极为坚定、清晰的声音告诉他：“见死不救，枉为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