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前坐下，直到莫榷恒把饭递给她，莫渝嫣才确定莫榷恒没有约人谈生意。
“你...没吃晚饭？”莫渝嫣端着碗看着对面的人，迟疑开口。
当莫榷恒幽深的眸子看过来时，她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感，又想起了沈希月对她说的那些话。
心跳如擂鼓，连忙低头吃饭。
这会她也确实有点饿了，虽跟宁辰约在餐厅，可今天见面本就是为了说分手，整个过程中她几乎没吃两口饭。
“你跟宁辰分手了？”
对面人答非所问，语调似乎带了些轻快，莫渝嫣嚼菜的动作停下，心头泛起几分苦涩。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她才刚分手，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莫渝嫣抬头，眸中浮起震惊之色，“你跟踪我！？”
“嗤！”
对面传来男人嗤笑声。
继而他的声音又在空旷寂静的餐厅内响起。
“若你能为了宁辰忍下这口气，便不是你莫渝嫣了。”莫榷恒风轻云淡道，随后优雅至极地将一块排骨送进口中。
自从莫渝嫣见过宁辰父母，回公司后便一反常态，接连一段时间宁辰都没来接过她下班。
莫榷恒很快就打听出对方父母有个满意的儿媳妇人选。
从那时起，莫榷恒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今天在公司楼下看到宁辰来接莫渝嫣时，他便立马猜到莫渝嫣的意图。
“没想到堂堂雅高集团的总裁还有时间揣测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心思。”莫渝嫣被莫榷恒的话激得咬牙切齿。
她觉得对方这话完完全全是在嘲讽自己。
嘲讽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宁辰，但为了宁辰却不肯退步半分。
莫渝嫣也常常会怀疑她真的喜欢宁辰吗？
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她不愿意跟他一起努力去取得对方父母的喜爱呢？
答案是她真的爱宁辰，但她更爱自己，她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去委曲求全。
“你在我这里不是小人物。”
突如其来郑重的语气让莫渝嫣怔住，她眼中愠怒的情绪还未消，直愣愣地看着对方那双幽深认真的黑眸。
这话险些将莫渝嫣的cpU烧干了。
什么叫不是小人物？
在莫渝嫣还没回神时，对面的人又扔给她一个重磅炸弹。
“我喜欢你。”对面的人沉思片刻，继而又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分手。”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让莫渝嫣的大脑小脑同时炸了，耳边传来嗡鸣声。
她不知道是莫榷恒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你这是...趁人之危？”莫渝嫣沉默半晌，最后只堪堪憋出这一句话。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想把自己舌头咬断，明明她是想问对方是不是脑子有病，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趁人之危”。
看着莫渝嫣呆愣的表情，莫榷恒轻笑出声，随即点点头。
“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莫榷恒，你是不是因为恨我妈，想报复她？”莫渝嫣身体往椅背靠了靠，满眼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她妈把他妈逼得自杀，结果他现在说喜欢自己，这若是没企图，莫渝嫣是怎么也不能信的！
“我要是想报复你妈，她现在还能好好在京城？”莫榷恒抿着唇，语气中透着些无奈。
这下轮到莫渝嫣愣住。
莫榷恒的话并无道理，她妈跟莫蕴离婚后，虽金钱上不富足，但也没人来找她茬。
只是她妈一直不死心，非要联系以前的豪门太太给她介绍金龟婿，从而被往日那些小姐妹羞辱。
【就莫榷恒对你这殷勤样，我不信你没看出他喜欢你啊。】
沈希月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又看向对面男人认真的眼神，莫渝嫣终于确定对方没有开玩笑。
“为什么？”莫渝嫣秀眉蹙起。
他们在名义上做了近十年的兄妹，即便众人心知肚明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何况她妈还是小三上位。
怎么说莫榷恒也不应该喜欢上她才对。
“我妈自杀，是因为她的情夫死了。”
“！”
莫渝嫣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莫榷恒，他的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十分风轻云淡。
可眼底不经意流出的淡淡悲伤却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话中所阐述的事实。
“我不是莫蕴亲生的，是她跟那个情夫的儿子。”
“！！！”
莫渝嫣此刻被震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个重磅消息她显然一时半会根本消化不了。
“你妈当初...”莫榷恒停顿片刻，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轻叹口气，“我没推过她。”
莫榷恒终是没有将苏晴故意从楼梯上滚下去并将这事推到他头上的事告知莫渝嫣，当初那个孩子本就不是莫蕴的，苏晴怕孩子生下来败露便想出这个法子。
也因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她失去了生育孩子的能力。
“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抛开这一切认真考虑我对你的感情，你不用着急答复，我有时间可以慢慢等你。”莫榷恒语调温柔。
起初发现自己对莫渝嫣的心思时，他十分痛苦并且痛恨她为什么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母亲自杀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无法原谅苏晴，更无法原谅爱上小三女儿的自己。
可这一切都在他将莫家弄垮，以为终于为母亲报了仇时出现了转折。
慕老爷子找上了他，将他不是莫蕴亲生的事告知了他，并且想让他回去慕家。
从莫家的独子变成慕家的私生子，当时莫榷恒只觉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他跑回去质问莫蕴是不是真如慕老爷子说的那样早就知道这事。
莫蕴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段时间他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再次遇到已经搬出莫家的莫渝嫣。
苏晴跟莫蕴离婚后，莫渝嫣一直在找工作。
显然，她过得并不好。
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及母亲自杀的真相，莫榷恒悲伤过后只余一个念头——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不违背本心去爱莫渝嫣。
可他的爱还没来得及表露，他发现莫渝嫣跟宁辰居然复合了！
莫榷恒强忍着想将宁辰弄死的冲动，耐心地等待着莫渝嫣跟他分手。
莫渝嫣从小便是被苏晴用金钱娇养着长大的，即便她跟宁辰结了婚，他们最后也一定会离婚。
所以在莫渝嫣没分手前，他一直不敢太激进，生怕吓到莫渝嫣。
——
那天晚上莫渝嫣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是如何从莫榷恒住处离开，她只记得，她当晚被莫榷恒的话震惊得一夜未眠。
只是刚分手，她并没有立刻想开始恋爱的想法。
尤其是跟莫榷恒...
可莫榷恒却一反常态，高调地在公司追求起了她，这事闹得几乎人尽皆知。
自然，这事也被她妈知道了。
她妈自然知道莫榷恒是雅高集团的总裁后，一反常态地殷勤起来，常邀莫榷恒来家里吃饭。
而莫榷恒也像是完全忘记了以前跟苏晴的不快，一口一个阿姨叫得那叫一个甜。
终于在苏晴再次打电话让她早点回家时，莫渝嫣下班便悄悄溜走。
每次她妈让她早点回家，必然是也叫了莫榷恒去家里吃饭。
莫渝嫣走进熟悉的餐厅，看到沈希月那张脸时便往她那边走去。
“今天怎么忽然约上我了，没跟你们家莫总回家吃饭？”沈希月打趣道。
这一年多以来，莫榷恒追求莫渝嫣的消息在京城几乎是无人不知，跟他以往冷戾的性子很是不同。
他像是忽然被夺舍，变成了一只花蝴蝶，天天围绕着莫渝嫣转。
沈希月有时跟莫渝嫣吃饭，那人就会半途不请自来，找一张旁边的桌，眼巴巴地往莫渝嫣这边看。
那眼神让沈希月这个如同雄鹰般的女人都不免动容。
“别说了，快要烦死了，我妈今天居然又叫了他去家里吃饭。“莫渝嫣将包包大衣脱了放在一旁，语气哀怨。
当初莫蕴给的那套别墅已经被她跟她妈卖了，卖了之后卖了个两居室。
自从知道莫榷恒的身份以及他在追求自己后，她妈心态终于放松，没有再去找以前那些豪门小姐妹。
可她却将这些精力全部都放到了莫榷恒身上...
并且乐此不疲地撮合她跟莫榷恒。
几乎将莫榷恒当成了她亲儿子一般。
“我挺好奇的，你到底是不喜欢莫榷恒，还是因为你们以前的关系所以一直逃避你自己的感情？”
莫渝嫣倒水的手一顿，随即马上说道：“当然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以前总是对我冷脸，几乎没给过我好态度，难不成就因为他忽然对我好了，我就得喜欢他？”
莫渝嫣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他那么高调地追我，弄得我烦死了。”
沈希月看着对面滔滔不绝的莫渝嫣，她极少见她这模样。
像是恃宠而骄。
明明嘴上说着讨厌，可从她脸上倒是半点讨厌的神色都看不出。
沈希月的嘴角刚扬起，可看到莫渝嫣身后来人时，顿时僵住，连忙伸手拉住还在滔滔不绝的莫渝嫣。
“你拉我做什么，他本来就很讨厌，我是真的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在沈希月使眼色使得眼睛快要抽筋时，莫渝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缓缓转头。
那张阴沉着的脸出现在她眼中。
莫渝嫣脑中有根弦“砰”的一下断了，只感觉完了。
在莫榷恒追求她的这一年多里，他虽没有再问自己要过答案，但他对自己说过，如果不喜欢可以告诉他。
可她不仅没告诉他，还在别人面前说讨厌他...
男人眼中的山雨欲来的风暴她已经许久未见过了，心底莫名升起恐慌之意。
她这一次...好像做得过分了。
莫榷恒终是一言不发，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餐厅。
目睹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餐厅，莫渝嫣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失落地转过身。
“想追就去追。”沈希月用手敲了敲桌面，唤回莫渝嫣的神志。
真是不懂他们这些臭情侣，喜欢还非得收收藏藏，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好吗？
“这样也好，我本来也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莫渝嫣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苍白。
见此，沈希月默默翻了个白眼。
只是她这白眼才翻到一半，刚走进餐厅的六人便吸引了她的视线。
其余五人她都不认识，唯独走在最后的那个年轻男人她认识。
是宁辰。
他手臂上还挽着一个跟他年岁相仿的女人，那女人一张圆圆的脸，白嫩可爱，看着是很有福气的长相。
若她猜得不错...
这人就是宁辰父母十分满意的那个儿媳妇人选。
想到这里，沈希月踢了踢对面的莫渝嫣，示意她转头。
莫渝嫣眼底暗淡的光瞬间亮起，只是在对上宁辰那双惊诧的眸子时，她的笑僵在脸上。
分手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宁辰。
挽着宁辰的那个女人她在宁辰家吃饭时见过一面，是宁辰的那个小青梅邻居。
宁辰投过来的眼神中含着几分痛苦之色，显然是因为父母的强势让他不得不妥协，跟小青梅走到一起。
若是一年半前，莫渝嫣见到此场景，定然会痛苦不已。
可如今见了，她只觉自己就像看在陌生人一样，宁辰的出现并未让她的平静的湖面再次泛起涟漪。
她清楚地感觉到——她不爱宁辰了。
莫渝嫣正准备收回目光时，宁辰的母亲那双凌厉的目光倒是直直投了过来。
“有些人啊，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啊身上那些名牌到底从哪儿来的，谁都不知道。”
这针对性十足的话，明显就是冲莫渝嫣来的，莫渝嫣隐隐知道宁辰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原因，无非是觉得她长相不宜室宜家。
也认为她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
莫渝嫣只觉得好笑，她都跟宁辰分手多久了，这宁母咋还对她那么大的敌意？
莫渝嫣自然是不知道宁辰跟她分手后，在宁父宁母面前发誓说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这可把宁父宁母气坏了，将一切责任都推到莫渝嫣身上。
至于宁辰同意结婚，是宁母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行后，直至宁父查出癌症，时日无多，宁辰才松口。
宁母自然恨她。
“不像我们楠楠，乖巧又懂事。”
“妈！”宁辰见到母亲这么说话，对上莫渝嫣疑惑的眼神时，一时只觉心底难堪不已。
他明白莫渝嫣根本不会是母亲说的这种人，可是父母都是十分固执又守旧的人，他无法改变他们对莫渝嫣的看法。
正因如此，当初分手即便他再痛苦也没敢去找过莫渝嫣。
“乖巧又懂事？”嘲讽的男声在几人身后响起。
莫渝嫣看到莫榷恒去而复返的身影时，眼底浮起亮光。
“是指好拿捏吗？”莫榷恒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母，后者被他这话弄得一噎。
他们这种人家娶妻自然是要娶宜室宜家的，谁家愿意儿子娶个狐狸精儿媳妇回家？
“我女朋友长得好看的事倒是不用你多加强调，有眼睛的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我认为每个人都不应该用自己浅薄的目光去审视别人，不能因为自己没钱就随意诬陷别人的钱都是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您说是吗？宁先生？”
莫榷恒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重重敲在宁辰心上，他扯出一个苍白笑容，代替宁母跟莫渝嫣道歉。
莫渝嫣只是淡淡地跟他说了句没关系，但她的目光全在他身后的男人身上。宁辰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脸色异常惨白。
她爱上别人了。
宁母见儿子不对劲，也不敢再说其他话，连忙拉着儿子跟着迎宾落了座。
——
“你怎么又回去找我了？”
路灯下，莫渝嫣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穿着皮鞋的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水泥地。
“东西掉了，回去拿。”
男人语气冷淡，莫渝嫣的心蓦地又慌了起来。
“你都没落座，还掉东西了？”莫渝嫣狐疑地抬头。
“把你掉里面了。”
轻和又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莫渝嫣脑中仿佛炸开了烟花一般，心情忽然变得明快起来。
“其实...我也没有真的讨厌你，我就是...”莫渝嫣深呼了一口气，她就是一直无法面对以前两人是名义上兄妹的关系。
所以她一直逃避对莫榷恒产生好感的事实。
直到今天在餐厅看到宁辰，她才发现她心里的人早就换了。
“我知道。”莫榷恒上前一步将人拉进怀里。
认识她这么多年，她口是心非他哪里还会看不出，只是他真的也被那些话小小的伤到了，所以他一怒之下跑出来抽了根烟...
“其实我觉得我还挺喜欢你的，不然我们试试？”
被人抱进怀里的那瞬间，莫渝嫣突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她觉得，她也该为自己的爱情再勇敢一次。
“你...你再说一次！”
莫榷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一双黑眸灼灼地凝视着她。
“没听见就算了。”莫渝嫣冷哼一声。
“我听到了，你说要跟我交往！”
男人急急的话语让莫渝嫣唇边不自觉浮起笑容，在莫榷恒的吻落下时，她双手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