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无妄坡。
“当啷~当啷~当啷~”
穿着卦服的少女在林中行走，腰间火红的神之眼莹莹发亮，替她抵御寒冷。
她手里拿着一把纸钱，猝然燃起了明亮的火光，口中振振有词：“各位过客，让让路咯~~”
她双瞳中开着两朵梅花，缓缓旋转，向前注目的时候，仿佛能看穿虚妄，极为神异。
突然之间，她把纸钱往空中一扬，高举着双手向前跑去，紧紧抿着唇，分不清是不是在笑。
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的纸钱着了火，像一只只飞舞的蝴蝶。
“都快让让！我要去接人回家咯！”
此话一出，那紧抿的嘴角终于不再下压，空旷的山林里回荡着少女开朗的笑声。
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胡桃如是想着。
“你好点灯婆婆！”她对着某处招手，大声喊道。
黑暗中走出一位满脸褶皱的老妪，有些无奈地笑笑，耷拉的眼皮下闪烁着慈爱的目光。
“这傻孩子...”
直到胡桃的背影消失在山林深处，她才听到下一句“再见点灯婆婆！”
“诶好，再见小胡桃。”她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拿灯的两只手揣了起来，老妪没好气道：“要不是看在小胡桃这么可爱的份上，谁愿意给你这家伙开个后门啊。”
在撒手后，那盏灯竟然没有落下，而是漂浮在空中，灯把上下摇晃，像是在点头。
老妪看着那茁壮的火苗，问道：“老东西，要不你透露一下，小胡桃到底喜欢什么？”
那盏飘摇的烛火翘起灯把，像是在傲娇地摇头。
老妪不屑笑道：“你就装吧，我看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诶，怎么灭了，急了？”
黑色的夜，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还有眼前三座碑。
“咦？”胡桃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三兄贵，那三个流浪在外的孤魂野鬼，不知道去了哪里。
每一个碑上有一行小字。
“先生找到了我们，就此与你辞别。”
“来日顺风，有机会向小胡先生敬酒举剑。”
“都别听那两家伙的，我们回家啦，哈哈！”
胡桃摩挲着碑文，翻来覆去，没能看到他们的署名。
但她说：“真好。”
而后高兴地作揖：“有缘再见！”
她也要去接人回家啦。
再往前走，潺潺江水静谧流动，像是一块镶嵌在大地上的黑色玉石。
皎洁的月光抛洒其上，光华被吞噬殆尽。
胡桃站在这边，遥望迷蒙的对岸。
原本兴高采烈地她，突然变得安静，和整片大地一样无声无息。
风声喑哑，有形无声，周遭的魂魄消失不见，时间在江上泛舟，奔逝不回。
舟上应该有橹声，胡桃心想着。
然后在月亮隐入地平线，朝阳升起的时刻，听到了江上传来吱嘎吱嘎的橹声。
她屏住呼吸，迫切地想看穿江上的迷雾，看看那舟上的人儿，是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应该会是的，在梦里相见了这么多次。
在梦里，大爷爷答应好的。
船头破开了迷雾，可是船上空无一人，摇橹的船夫都没见。
啊？
她赌气般皱起了眉，嘴巴一瘪，泪花啜满眼眶。
而后胡桃两眼一黑，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猜猜我是谁？”
啊！
这般熟悉的声音，自己怎么会听不出来，胡桃几乎要高兴得蹦起来。
可是一开口，却还是那样呜呜咽咽的小家子气。
“猜不到，不敢猜，别骗我了好不好，梦见了这么多次，我只要成真一次就好...”
温醇的嗓音再次响起，缓缓放下了双手。
“不会的，因为骗人的话，鼻子会变长。”
胡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去，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伸出手捏捏他的鼻子。
红着眼眶小声道：“长兄真坏。”
苏悯将其抱起，走向山林。
胡桃趴在他的肩膀上，回首遥遥望去，好像看到那里曾经坐着一个啜泣的少女。
她对着哭泣的她招手说道：“不要再哭啦，我会接他回家。”
苏悯颠了颠胡桃的屁股，就像小时候一样。
“对咯，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