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撕开应迟南扯着她的手：“以后正常一点，不然我就告诉月牙湖那只鹦鹉你害怕虫子！”
那只粉红色的鹦鹉，常年披着一身粉嫩嫩的皮浪迹于山下各大客栈茶楼画舫，偷看人换衣服，调戏姑娘，偷吃灵果，抢小孩糖人，简直无恶不作。
而且嘴没个把门，要是什么秘密让他知道了，基本等同于发在红尘渡上，还是实名的。
应迟南把镜子揣起来：“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烦你了，我把北陌借给你摸，等进去秘境你再还给我行不行？”
祁念想着那和主人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食铁兽，本来挺正常的，跟了他几年后整只兽就变得猥猥琐琐的，更烦了：“滚！”
“好嘞！”他拿着镜子跑了。
取消擂台赛的消息虽然有些突然，但对进秘境这件事影响不大，碧海天照检查过后无误，开始运转的第二日，比试正式开始。
陆景初惦记的姐姐没有来，想必是在忙其它事，倒是息尘赶在报名截止之前来了。
和尚光着头，额头上的红色印记愈发明显，像是要马上跳动起来一样。
几个主办方的人悄悄咬耳朵：“天尽山似乎出了什么事，只来了他们的佛子。”
有消息灵通的：“听说这位佛子是天生佛骨，了无方丈找了许久才带回来的，这些年一直四处行侠仗义，超度冤魂，生性慈悲。”
在修真界普罗大众眼里，天尽山的佛修存在感很低，身为五大宗门之一，但是不争强好胜，沉默寡言，许多事情都是出力不出面。总而言之，很低调，对他们的弟子没什么威胁性。
他会来也只是受方丈嘱托，让修真界年轻一辈弟子知道陨仙河旁边还有一个佛门。
他们对这种人向来不吝夸赞，有人感叹：“了无真是收了个好弟子，我家那个孽障和他可差远了。”
诀宁来的有点晚，她在门内训练弟子仪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保持端庄。
重点是洛徵羽，万不得已千万别动乐器，不然会死人。
她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皮一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出言打断，“还是开始吧，今日负责检查入境弟子的人都是谁？”
思长抉回应，“凌家的人和仙盟的，他们正好现场分发传送符。”他忍不住感叹：“他们可真有钱。”
红尘渡那么大的情报组织握在手里，只要不是特别菩萨心肠的人，稍微黑点心就能捞不少，而且现在几乎没什么厉害的阵修和符修，他们财大气粗，供应的东西最多，有些权利也正常。
他对这届弟子的品性还挺有信心，毕竟上一届年轻人非常让人省心，比如穆桐，如今年纪轻轻就能担得起一半庶务了。
但是他很明显要失望了。
没一会就有人过来小声问：“家主\/宗主\/门主\/院长，春宫图让带吗？”
规矩里是有一条说不允许秀恩爱的来着。
几人脸都僵了：“啊？”
没多久又有人过来问：“不在规则内，但是有个人带了十三把剑，他说他不背着十二房老婆就走不了路。啊？脑子没问题，能正常回答问题。”
“书院有个弟子拿了副棺材，对，他说没有它他睡不着。秘境为什么要睡觉？他说人不睡觉就会死。”
林行溪脸色不太好，为什么提到书院的人就得特意说出来了？这好听吗？
“还有人拿了一堆镶满了极品晶石的镜子，他说没有它们他活不了…”
应敛嘴角抽搐，出言打断：“没事，那就是个装饰，下一个。”
真的没什么用，只是能让镜子更加清晰，照出来的人更加漂亮，就是真的很贵所以看着厉害，实际上就是用来坑傻子的。
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但是他不想解释，尤其周围坐了一圈修真界各大宗门世家的家主和长老，太丢人了有这么个儿子他迟早得折寿！
他显然不明白一个道理，有个丢人的孩子就像咳嗽一样，早晚憋不住。只不过没有心理预期的话别人会更震惊。
“还有人带铁锅和板砖，这个可以是吗？”
“有个姑娘拿了一大堆小女孩的衣服，对，我怀疑她在倒卖服装，这也没问题吗？”
…
思长抉满脸的生无可恋，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届弟子正常？哪得来的结论？分明没有正常人！
他看着刚刚还在讨论过的息尘，和尚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和别人好像有壁，格格不入挡着一层无形的纱，还有天音门带来的一群衣袂飘飘恍若神仙的弟子，心中有了些许安慰：还是有正常人的。
他们守着等一堆很软的硬茬子检查完，最终确定他们的东西可以带进去，不破坏比试公平性。
换句话说，合法但有病。
林行溪看着站在面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年轻稚嫩的面庞，想着学生考试之前都是不喜欢听说教的，他言简意赅：“诸君同聚，不胜欢喜，量力而为，无愧于心。”
“修行先修心，还请诸位铭记，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如此便可。”
“第十六届青云试现在正式开启，祝愿诸君，一帆——风顺。”
他们站在传送位点，在林行溪话音落下后，闪过一道光，一群人消失在他们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面前一道巨大的光幕，被均匀分成了好几百块，上面显示着所有参赛者的倒影——是碧海天照。
当两个人汇聚在一起后，碧海天照的器灵就会自动识别周围情况，然后将两个光幕汇聚成一块大的光幕。
就是消耗太大，需要一直往里面砸灵石。
不过没关系，御兽宗有钱，耗的起。
白色光幕里渐渐有了画面，是端木槿，她落在一处破旧的宅院内，木制几欲倒塌的红漆木门，梁上的燕子窝里有两只没了头的小燕子，院内有一口黑洞洞的水井。
她抬头看向内门——
外面一群人热火朝天讨论：“这个…渡微秘境也有这种东西？”
林行溪不怎么意外，“这是后面有长老进去安插的，你们看宅院门口的牌匾，【岳府】，应该是当年百鬼城的案例，不过对方满门死绝，也没找到凶手，设置这个地方做什么？吓她吗？”
确实吓人，隔着屏幕就令人毛骨悚然，白布黑字，轻纱荡漾，旁边摆着几瓶早已干枯的白色菊花，风吹起来的时候仿佛人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忽然有股响动，端木槿心下一颤当即开始边动手边尖叫：“啊啊啊！！有鬼啊！”
外面一群人：…
有人发出疑问：“他们造历练地的时候，连当时的鬼也会搬进去吗？”
“没有，岳家当年的厉鬼已经全部被超度了，这座院子估计只是仿做。”出言的是一位鬼修，崖州段家的老人了，后来外出时意外身亡成了鬼。
其实极少有人死后能凝成鬼体，大部分都是当场去往幽冥，鬼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天时地利人和，加上些执念，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运气。
这位修士死的时候许是运气好，成了鬼之后摸索着修炼，居然给他成功了，或许有朝一日能够证得大道。如今他混在人群里，倒也没显得特别突兀，他不惧阳光，只是周身有些阴寒而已。
这位姓段的鬼修解释：“天地间的鬼可能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轮回，就连佛门也找不到原因，他们长时间流连在外，神志可能会逐渐扭曲，可能会伤人或者吓到人，所以就被人关进去了。”
一方面抓鬼打工，反正他们不会累，一方面保证外面人的安全。渡微秘境没开的时候里面就是一乐园，而且很大，除了没活人，似乎一切都很好。
想出这个办法的长老真的很有资本家的天赋。
思长抉看着端木槿挥出的拳头一下子砸空——她似乎触碰不到这只鬼。
上次在寂静森林遇见的只是头骨，看得见摸得着，她能解决，遇见真的无实体的鬼，她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外面显然有人遇到过鬼：“我以前去南域历练的时候，在一处地下宫殿见到过一厉鬼，它明明就有实体，也能碰的到，这是何意？”
“我记得授课的时候长老好像讲到过，比较弱的鬼只有在有伤人意图的时候，才会爆发出一股力量，凝结出实体。”他似乎不是很敢相信，但还是迟疑着说出：“这只鬼…好像很胆小。”
它不敢伤人，又弱又胆小的，不敢凝结实体应该是怕挨打。
秘境里两个胆子最小的碰上了，此时空旷的院落里传来两声震天的惨叫：“啊啊啊！鬼啊！！！”
“啊啊啊！人啊！！！”
端木槿打不到对方，但对方凄厉的叫声（指惨叫）仿若三维立体环绕在她耳旁，躲不过去也打不晕它，自己还不敢晕。
叫声吸引了落在附近的傲天，他一边想那本书上的规则，一边疑惑为什么林院长话那么少，他应该讲个八百字然后重点强调一下比赛机制，这才是正常的。
官方的消息总是格外靠谱的。他现在都不知道魁首到底是怎么选出来的。
算了，去找黎央，她要找碧落果，自己好歹看了沈涣青的医书，了解一点它的习性，比那个一直迷路的靠谱多了。
还没等他走远，就听到了叫喊声，说实话叫得太惨了，他见以前的舍友割痔疮的时候也没叫成这样。
而且…似乎有些耳熟？他皱了皱眉，想着反正时间还早，就顺着声音过去了。
傲天飞奔过去一脚把门干稀碎，拉着端木槿就往身后塞，对面的男鬼泫然欲泣，嘤，好可怕的女人！
自己游荡世间无法投胎也就罢了，被关在这个破落院子里，二十年来次人，抬手要灭了自己也就算了，他还要受人嫌弃！岂有此理！
傲天看着身后端木瑾惊慌的表情和面前男鬼惊悚的表情，酝酿良久，一句很没脑子的话出口了。
他一脸自信，站在一人一鬼中间，身形高大仿若恶霸，他掷地有声：“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
端木瑾：“啊？”
男鬼：“啊？”
外面一群人：…
“他这是危言耸听！他睁眼说瞎话！这是诽谤，思宗主你们怎么教的弟子？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这是要气疯了的鬼修，他就好好活着…不对，他已经死了。他安静的死着，这样都能有人说他不存在，不存在的话他是什么东西？空气吗？
他一开口就否定了自己的存在，这和辛辛苦苦打了三百年的工最后有人告诉你钱不属于你有什么区别？！
思长抉战术后仰：“你离我远点，这不是我宗弟子，我不对他的言行负责。”
傲天拉着端木瑾坐到井旁边的石凳子上，然后示意旁边的一脸懵的鬼坐在另一边。他语重心长：“这个世上真的没有鬼。”
段长老忿忿不平：“哼！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鬼话！”
他绞尽脑汁，倾尽毕生所学，“端姑娘，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三维空间。”
“啊？”
“你先抛弃一切现有的观点，从现在起，只要记得我告诉你的东西都是真的，然后顺着我说的话想下去就好。”
端木槿眼神余光偷偷扫过去看隔了一个人的鬼，有些发抖，“…好。”
他一本正经看着鬼：“你也是。”
鬼似乎意识到这两个人大概是讲道理的，终于没那么害怕了，委委屈屈坐下来。
傲天道，“维度指空间坐标，一维指长度，二维是平面，三维是立体空间。”他双手比划着一个正方体：“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是三维空间。”
“四维加入了时间的概念，成了时空。人是三维生物，鬼是四维生物。”
端木槿一脸呆滞，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他接着解释，怕鬼这点毛病得赶紧改了，不然被别人利用起来多吃亏啊！
“就是说，他们永远不会重合，你所见只是幻像，他们是有意识能量体。而能量体类似于风火雷电这些自然现象。”他问，“你害怕打雷吗？”
端木槿木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