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渺端起碗里的水走上前，倒进锁眼里，然后插进一根用筷子劈开的细木条。
她手中珠子微微发光，放出寒气冻住了锁眼里的水。
司徒渺咔哒一拧，锁应声掉下。
后面应迟南目瞪口呆。
司徒渺神色莫辨，站在门口看他。应迟南不动。
良久，司徒渺开口：“走啊？”
看我做什么？
这个男人真的很烦，自己不说话他就当听不懂，真是…
应迟南看向隔壁的人：“救吗？”
知道对方什么来头是好是坏吗就想救？你早晚得在这上面吃亏！
司徒渺直勾勾盯着他，应迟南下意识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张口了，但他还是想再哔哔两句。
“我的灵脉被封了。”
司徒渺：我的也被封了。
“药效很快就过去了。”
这…也行！
二人抛下隔壁共苦不同甘的大兄弟，跟着司徒渺七拐八绕出了牢房。
刚爬出门，应迟南满身满脸尘土狼狈不堪，转身看司徒渺。
少女拂了拂衣袖，浑身上下纤尘不染，清风吹动衣衫，整个人甚至在月光下有些发光——人和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二人听见外面窸窸窣窣有人交流的声音。
他俩悄悄潜伏上前，看见前面二三十个姑娘在说话。
这应当就是惜花镇近期失踪的女子了，还真没跟错。
应迟南一眼扫见绣盈，当场激动地跳出去：“绣盈！”
司徒渺一个没拉住人就窜出去了，她也只好跟着出去。
身后一群姑娘看着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有些害怕，眼神戒备，纷纷往后退去。
绣盈看见应迟南有些呆滞，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他们就见过一次：“你…应公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应迟南三两步跳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就要把人带走：“说来话长，我们第二日有约，你未曾去，我担心你出事了一直在查。嘉禾城丢了三十多人，仙盟介入但是没查出始末，我来救你。”
绣盈眉头微蹙，挣开他的手：“我不是…我不能和你走！”
应迟南正要再劝两句，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像是有什么塌了。
姑娘们面色焦急，急慌慌走出门去。
此刻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黎央和江珩舟到的时候，看见一个黑影正扛着一个昏倒的女子往外走。
江珩舟见了以为是受害者，二话不说拔剑就砍。
那黑影放下阿意，抬手挡住杀招。
嘶哑的声音自斗篷中传来，男女莫辩：“练气巅峰、剑修？”
“你还不够格，让你后面的那个女人过来。”
黎央手中扇子应声而出，破开空气直朝她门面而去，被对方闪开，只割断了对方一小缕头发。
那人右臂微动，抬手引风至，登时四周风向流动急剧变化，风刃擦脸而过，吹得人站立不得。
黎央一把薅起江珩舟推到灵流之外，拿着扇子抬手迎了上去，铺天盖地的灵气压得对方有一瞬间凝滞。
黎央高声道：“嘉禾城的事情非人力所能及，我一直在想你是个什么东西。”
事实上黎央说这话没有什么侮辱的意思，她真的是在想，祂是什么物种。
对方似乎被这句‘东西’激怒，眼睛霎时被黑气笼罩，直到变为纯粹的黑暗，脸上隐约有什么东西显出，似麟似羽。
登时一片羽刀射了过来，黎央踏出一步，身法轻盈，转瞬间到了那人面前。
风刃有一瞬间不稳。
江珩舟趁机冲了进来，抬手掐了个剑诀，剑光呼啸而下，对方顺势避开。
她摸了摸脸——没受伤，但是她的斗篷却被剑光破碎成片。
月色下露出一张不似人的脸——磕磕跘跘，尽是疤痕，像是鸟兽被拔去了毛羽。
黎央依稀从这张脸看出了几分熟悉，她似笑非笑：“哦，原来是妖。”
对方显然有些被激怒，仰头高喊一声——嘹亮的鸟鸣声！
高级妖兽的吼叫声乱了二人灵流，近在咫尺的黎央和不远处的江珩舟被冲撞出去砸到了墙上。
荒废的土墙噼里啪啦倒下。
声音太大了，不止应迟南和司徒渺能听到，那群姑娘也被引了过来。
黎央背后一疼，顾不得皱眉，捞起江珩舟就往旁边滚。
果不其然，她刚落地就看到他们刚刚躺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
黎央一脸正色从江珩舟身上爬起来，道：“翠莺姑娘，我们好歹也有过那么一夜，不至于那么狠心吧？”
翠莺一怔，眼中黑气褪去半分，但仍杀招在手，她冷声道：“所以这和我想你们死有什么冲突吗？”
黎央挑了挑眉，一巴掌拍在江珩舟背上：“说实话，疼吗？”
江珩舟疑惑摇头，很奇怪，撞上墙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了一瞬。
黎央道：“桑泽花。”
翠莺不回话。
“刚刚我和江珩舟同时撞过来，我受的伤比他重，这不合理。”
她以前也是剑修，没道理论皮糙肉厚比不过他！
“别演了，你对他留手了！我们来此见的人不多，若说他做了什么不一样的事，便是前几日下雨的时候给一朵花撑了一个结界。”
“翠莺，或者说，苏玉竹！”
黎央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对面人的表情，说实话从那张脸看出表情很难的。
黎央面上稳如老狗，内心慌的一批。
但是眼神总骗不了人，她赌对了！
“虽然镇上说的消息是妖兽食人，但是我觉得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嘉禾城布的那个阵法不像是好东西，而花满楼没有，所以，”黎央眼神清明，身姿挺立：“苏姑娘，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吗？”
女子放下戒备的手，脸上羽毛渐渐褪去，变成了翠莺的样子。
“苏姐姐…”
“黎姑娘…”
黎央转身去看，一大群人乌泱泱跑过来将他们三个围住，甚至司徒渺和应迟南也在。
黎央扫了眼司徒渺，身上很干净，“没受伤吧？”
少女乖巧摇头。
苏玉竹淡然开口：“绣盈，你带着阿意和其他人先回去休息，我有事和这几位谈。”
几个姑娘七手八脚扶起昏着的阿意，眼看对方要醒，绣盈一掌劈晕了她——要是再醒过来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还得浪费苏姑娘的药。
五人围坐在桌旁，仿佛昨日的囚禁刚刚的杀意没存在过，黎央垂手敲了敲桌面，目光如炬：“你把这些姑娘关在一起是为了救她们。”
这是肯定句。
其余三人也都有所察觉，毕竟没有什么吃人的妖会把敌人抓起来让她们自由活动，还给饭吃。
江珩舟开口问：“那些阵法避开了花满楼和一些家中没有女儿或者不养花的人家，你知道用处是什么吗？”
翠莺倒了几杯茶推到众人面前：“喝口水吧，我慢慢讲。”
“你们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是人。”
应迟南对气敏锐：“妖气、怨气、鬼气，这三种东西，不太应该缠在一起。”
司徒渺宅在峰内除了修炼就是看书，她知道的东西多：“妖夺舍人？”
苏玉竹拿着杯子的手一颤：“一半一半吧。苏玉竹是妖，翠莺是鬼，至于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
几人慢慢听她说。
“很久以前，我记不得有多久了。”
嘉禾城那时候还叫苏家村，她也还是个普通的鸟妖，运气好修成了人形，平时就在山间饮露水吃虫子，从未作乱。
然后一次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几个修士，对方不依不饶偏偏要收了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刚生出灵智不久，不懂人心算计权利倾轧。
契约妖兽能增强修士战力，再不济也能杀了拆骨扒皮锻造灵器。
所以妖有没有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皮肉值钱，所以她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