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
“吱吱吱！！”
张淑慧看着无数个灰色的身影在黑色虫潮之中起伏，像是被巨浪裹挟的一叶扁舟，很快就被分裂成细碎的骨头和肉渣滓，只剩下带着血肉的皮毛在翻滚。
老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可是它们明知道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却没有任何退怯，反而前仆后继的冲向死亡。
灰老鼠站在张淑慧身边指挥其它老鼠，它站起来身高也不过一米出头，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
可是身上精美的铠甲已经满是创口，灰色的皮毛上沾满了血液，不知道是它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它的长矛杵在地上，矛尖上一指红色粗布已经被湿透，滴滴答答的流淌着血液，看上去像是刚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
张淑慧也重新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她的杀猪刀很锋利，之前没有派上用场，现在派不上用场。
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一只一只将抓在食人树上的机械甲虫撕扯下来。
这些甲虫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阿青而来。
外面的黑甲虫拼命想进入光罩，一层又一层的推高，光罩快被淹没了。
可是张淑慧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抓一只，阿青身上就会少一只，老鼠也会少牺牲一只。
灰老鼠赤红的眼珠平静的盯着疯狂的张淑慧，它虽然聪明，但也不能完全理解人类忽高忽低的智商。
如果是自己的鼠小弟，大概不会连这么明确的命令都搞不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淑慧扯下最后一只机械甲虫，扔出光罩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狼狈地笑了。
“没有了，这次真的没有了……”
她呢喃着，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检查过食人树的每一寸地方，随后脱力一般的从树上掉下来，砸在灰老鼠身边。
鼻梁上的眼睛歪到一边，又被她立刻扶正。
那些更小的老鼠在完成任务后很快就钻进地洞消失了。
光罩中只剩下遍体鳞伤的食人树和满身鲜血的张淑慧。
这光罩之中没有第二个人，所以她身上的血大部分来自自己，当然，也有一部分来自那些小老鼠。
她躺在地上，光罩之外已经满是机械甲虫，它们密密麻麻的趴在光罩上，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能在移动的缝隙间漏下稀碎的光芒。
灰老鼠从小挎包里掏出一颗鹅蛋大小的晶核，递给食人树。
可是对于食人树庞大的身躯而言，这粒晶核的作用渺小得和一粒米一样，没有任何作用。
它用藤蔓轻轻推着灰老鼠的爪子，将爪子推到了张淑慧的眼前，用藤蔓轻轻点了点她的嘴巴，示意她吃。
“吱吱吱！！”
灰老鼠有些不高兴的叫了两声，这晶核是煤球让它带进来给这根木头的！
可食人树执拗，一棵树犟起来，比一头牛还犟。
最终，张淑慧握着晶核嚎啕大哭。
“对不起阿青，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窿山怎么藏着这么多可怕的机械虫子，都怪我，都怪我！”
“呜呜呜呜！”
她抱着粗壮的树干哭得一脸都是鼻涕眼泪。
灰老鼠嫌弃的挪开了目光。
幸好老大早就知道这小四眼儿靠不住，安排了自己，不然的话，这根木头都被啃成刨花了！
灰老鼠有些骄傲的从挎包里又掏出一颗小一些的晶核自己吃着补充体力。
虽然刚才牺牲了不少小弟，但是它并不伤心。
老鼠的繁殖力可是很强的，一个月就能生一窝，牺牲这么点小弟，用不了多久就补回来了。
灰老鼠残忍的盘算着。
……
祭台。
姜尤失神一般的望着天空，像是在等待什么。
窿山一根根血色丝涟连接着苍穹，像是在输送最新鲜的血液。
她在等待一只巨兽醒来。
不多时，天空之中突然乌云汇聚，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雷鸣。
周遭狂风四起，四面而来的风在窿山周围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形成巨大吸力，像是要将整个窿山拔地而起。
厌迟火焰色的长发瞬间被巨大的吸力吸的几乎直立起来。
云层之中似乎有某个怪兽开始迫不及待的吞噬，似乎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喝光杯子里的水。
”醒了啊……“
姜尤余光扫了一眼厌迟，只见他早已经失去意识，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被吊着左手仰头跪在地上。
瑰丽的脸颊苍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
姜尤迅速挪开目光，紧盯着上方，狂风卷着她的短发不断拍打在脸上，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整个人看着像是要随时被吸走一般。
不只是她，现在窿山之上的每一个祭品，都是同样的状态。
陈家村。
陈美玉坐在藤椅上，有些出神的看着窿山方向形成的巨大龙卷风。
红眼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没抓住那疯子，他冲进祭祀里面去了。”
“你本来也抓不住他。”陈美玉喃喃道，“没有人能够控制它，除了祂。”
红眼，”祭祀快要成功了，深渊入口将提前被开启，你真的不回去吗？”
他深深看了一眼陈美玉，“你还有成为神的机会。”
“嗤——”
陈美玉嗤笑一声，“谁想成为那种东西？我是怪物，这辈子，都会是怪物。
成为神有什么了不起，当有一天，你发现怪物可以操控神灵的时候，就会知道，所谓神灵，不过如此。”
听见这话，红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控制不住的大笑。
“你竟然真的相信这一套理论！”
“哈哈哈哈，还真是有趣，真是有趣，不愧是园长带出来的人，和祂一样充满了妄想，哈哈哈哈！”
陈美玉，“安静，你的笑声听起来比猴子还吵！”
红眼：“……”
陈美玉盯着窿山上空举行的巨型龙卷风，眼中带着克制不住的期待，“我已经嗅到深渊的气息了，入口处已经裂开，深渊之气正在渗透。如果姜尤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你是说希望基地？”
“除了他们，还有更多等着摘桃子的人，不是吗？”陈美玉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红眼。
红眼冷哼一声，“别看我，这丫头提前开启深渊并非我本意，我更愿意等人都死光了，再开启入口。”
陈美玉道，“别装了，若是羊群死光了，牧羊人也会消失。
不管是怪物还是神灵，都是人类生出的枝丫，若是种子没了，枝丫也会枯萎……
当人类彻底灭绝，那就证明要开启新的循环，一切清零。
我们……都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