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去年中秋零儿没有回来，今年零儿想必能进宫陪伴臣妾吧？”
寝殿里，皇后娇柔的伏在时宇胸膛上，娇滴滴的嗓音甜腻，纤纤玉指慢慢拨弄着胸膛。
话里面的恳求和期待不像是作假，时宇拍了拍皇后的肩膀，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多谢陛下，那时兰呢，是否也入宫恭贺中秋？毕竟是家宴……”
时宇微微偏头，略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皇后从小不喜欢这个嫡子，自己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竟然说出这番话，真是稀奇。
“皇后若是想，跟兰儿说一声便是，只是兰儿这孩子这些年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朕怕你们再起什么争执。”
时宇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是皇后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皇后缓缓一笑，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借口，“没事，兰儿这个孩子也是自小就叫臣妾母后的，就算他真的不满意，大不了不来便是。”
“皇后说的在理，那便如此做吧，中秋家宴，顺便朕再宴请一下群臣。”
皇后乖巧的窝在上面，什么都没说。
翌日，一封皇后的口谕便到了时兰的弘晟王府，时兰听完这道口谕，眼中含笑，多为讽刺。
“王爷，皇后娘娘此举，是想与您重修旧好吗？”
“怕是借机羞辱吧。本王出来宫中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偏偏这个时候召见本王，能安什么好心？”
时兰幽幽冷笑，面色迅速沉了下来，手上把玩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玉貔貅，指腹润滑，冰冰凉凉的。
中秋家宴，说好听点就是面见皇帝的时候少一点苛责，说难听点就是看着皇后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宣告皇帝是她一个人的。
若是自己的母后还在，必然不会让自己受这等委屈！
时兰眼眸暗了暗，一分苦涩悄然爬了上去。
“既然皇后已经下了口谕，本王要是不去，是不是就会被她抓住小辫子？那还是去吧，去看看也好，看看皇后是怎么耀武扬威的。”时兰淡淡的说着，声音听不出喜怒。
身边人退下，时兰走到书房，开门再关门，似乎是想把那些不如意一同关在门外。
寂静的房间里，燃烧的紫幻香萦绕着往上爬，却又静谧安宁，一点一点渗透屋中的摆设，直到满园皆是这种香气。
时兰阖眼，敛去苦涩，收起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心思，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看着自己成为王爷之后所拥有的一切。
不由得心生嘲讽。
冬雪之前，先来了一趟小雨。
淅沥如冬，霜寒覆盖。
打出去的伞都恍然被打湿，来不及收摊的小贩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打湿，抬手擦着汗不知所措。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准备过冬的来源，现在来源断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陈平坐在府上失魂落魄的，自从陈谬德死了之后，他就再没上过朝，虽然皇帝容忍他是因为他刚刚没了孩子，但是皇帝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所以陈平现在这个样子，皇帝快没有容忍心了。
赵德全到陈府的时候，心里第一个升上来的便是一阵苍凉。
院中的老槐花树叶子飘落一地，也不见有人打扫，尤其是下过雨，乍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脏乱。
陈夫人见是赵德全来了，连忙回房间将陈平拽了过来。
陈平换好衣服，站在赵德全面前，“赵公公此番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自然是有要紧事，陈大人，您这府邸怎么成这样了？”赵德全指了指周围，说话间语气透露出一丝嫌弃。
陈平苦笑一声：“还能是因为什么，儿子没了，我也顾不上这些了，府中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大半，只剩下我们几个便也罢了。”
“赵公公，请进。”陈平侧身领着人去了正堂，赵德全站在他面前，手中的拂尘挥了一下。
“传陛下口谕，陈平近日未能上朝，且因其子薨逝一事伤心欲绝，朕感念其爱子心切，特赐黄玉一匣，白玉一匣。”
陈平面不改色的收下，却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的身心。
他站起来，着人收下放在库房里，转头勉强挤出一抹笑脸。
“赵公公，陛下为何如此突然，本官一点准备都没有，倒是让您见笑了。”
赵德全笑呵呵的摇头，“那还不是陛下心疼您吗，您这几日一直没有上朝，陛下可心疼坏了，这不是一大早就让奴才过来了。”
“不过陈大人，过几日的中秋家宴，陛下还等着陈大人来呢。虽说令公子没了奴才也倍感痛心，可是您还有一个女儿啊，娘娘在宫中一直担忧您二位，身子骨都不好了。”
陈平连连点头，送了赵德全出去，回头关上门，看着院中破败的景象，双拳不禁紧握。
赵德全说的没错，他还有个女儿，还有一个成为嫔妃的女儿。
只是想到之前程叙说的话，陈平抿唇，换了衣服出门。
程叙没想到陈平会再来找他，“陈大人，再次登门拜访，是有什么事吗？”
陈平抿唇，悄然坐下来，凑近了几分。
“程大人先前对本官说的还记得吗，想必程大人已经知道是谁害得我儿变成这样，只要程大人肯告知，本官必有重谢！”
程叙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陈谬德一案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如今他也只能将罪魁祸首告诉他，并不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来。
“陈大人，若是在下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冲动。”
陈平点头，他知道卧薪尝胆的道理。
程叙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只见他手沾茶水，缓缓在桌上写了三个字出来。
陈平瞪大双眼，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脸色煞白，突然觉得报仇无望。
程叙没有告诉陈平之前想杀陈谬德的还有皇帝的掺和，他怕到时候陈平控制不住自己。
“这欧阳魅，可是古悼的人？”陈平稳了稳心神，哆嗦着问道。
程叙点头，“古悼好歹是西域人，暂且为了两国合作，陛下也不可能对他动手，哪怕是您亲自动手，胜算也不会很大。”
陈平坐在椅子上，身子骨却瘫软的差点靠不住。
“我知道了……多谢程大人告知真相，下官告辞。”陈平使尽全身力气，这才堪堪站起来，向程叙道谢。
“陈大人，节哀。”程叙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位陈平大人，只好站起来说了句节哀，看着他颓废不堪，心里也不太好受。
陈平这个人虽然平时抠搜，胆小怕事，但是人不坏，也不会刻意的去害人，只可惜造化弄人，人到中年竟然会遇上这种事。
陈平走后，程叙看着桌上残留的茶水，伸手倒了出去。
他不知道陈平会不会也像这剩的茶水一样，一样蒸发，如同灿烂烟花，为了报仇，不惜孤注一掷，只惊鸿这一瞬。
“人走了？”
苏墨走进来，身上的官服还未褪下，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尽显年轻威严的气势，坐在刑堂上也是如此。
程叙点头，“也不知道陈平会不会去报仇。”
“要是陈平不给自己的儿子报仇，他还叫做父亲吗？”苏墨不以为意，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好受。
程叙叹气一声，唏嘘长叹，暗道世间的不公。
“时兰今日正式入职刑部，刑部尚书迎接，礼仪重的不像话，好像存了巴结的心思。”
“怕什么？时兰虽说是王爷，但是如今在刑部不过也就是个刑部侍郎。听说刑部尚书是一个心胸开阔、心气儿又极高的人，若是时兰真的入了他的眼，咱们又能说什么？”
苏墨轻蔑一笑，他们还没有真的和时兰撕破脸，时兰对他们的态度还是跟之前一样，不远不近，却期盼着合作。
但是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时兰就没有再给程叙和他递信了，想来是准备搁浅一部分，又或者是找到了别人。
“有没有想过，或许时兰的目的不是跟我们合作，就连时零也是。”苏墨开口道：“虽说现在时兰与时零同为王爷，但皇帝对谁更加亲近，你也应该能看出来。”
“你是说时兰？这也难免，毕竟时兰的生母是那位先皇后，再加上时兰虽不是长子，但却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皇帝对他自然寄予厚望。”
程叙摸着下巴，皇帝这些年对时兰好更像是弥补，弥补当年自己跟先皇后的那些破事。
只是时兰一直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后会好好的突然暴毙。
所以现如今的这位继后，才会想着法子让时兰知道先皇后的死因，从而离间他们父子二人的感情，导致时兰被厌弃。
“也就是说，时兰一开始就想着借你的手除掉时零，因为他知道时零想要拉拢你。”苏墨大胆揣测，目的也不言而喻。
二人沉默了片刻，对时兰的这个想法，程叙显然是懵了。
“先不管这些了，近日我打算休沐，你这个大理寺卿也要批准一下吧？”
苏墨浅浅笑着，说出的话却让程叙觉得一阵冷漠。
他忙不迭的点头，“休沐吧，休沐之后就日日来大理寺，我盯着你！”
苏墨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陛下，奴才已经告诉了陈大人，陈大人受宠若惊。”
赵德全走进昭阳殿，时宇正用一个小板子喂鸟吃东西，看着它叽喳的在里面上蹿下跳，眼神中带着一丝快感，居高临下，看着被囚禁在笼子中的小鸟。
时宇转身，手上的东西递给丫鬟。
“陈平这个人看着老实巴交，实际最是记仇，若朕这个时候去雪上加霜，他指不定就扑上来对着朕大呼小叫了。”
“倒不如让他好好休息，朕可不想到头来提拔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德全微微弯着腰，回道：“陛下圣明。”
时宇翻看着折子，最近城外的流寇比较严重，竟然都已经蔓延到了城郊，这些人也是丝毫不畏惧这里是京都。
“流寇一事就交给将军解决吧，他比较懂得如何行事。”
“赵德全，你说朕现在，有必要选立太子吗？”时宇不知为何，又说出了之前那个问题，许是因为最近大臣们逼迫的紧吧。
赵德全走近几步，不知道该怎么说。
“陛下……怎么又开始想这些了？”
“朕也不知道，这些年，朕一直坐在这高位上，总能想起几十年前的模样，那个时候，朕也不过是一个皇子。”
赵德全心领神会，默默遣散了下人，大殿上只剩下了他和皇帝两个人。
“那时候，朕好像还不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时宇说着，双手握在椅子边的扶手上，嘴角缓缓勾出一个笑。
赵德全就这样站在殿内，听着时宇说着自己的过往，从跟先皇后联姻，再到登基为帝，再到现在，人到中年，即将衰老。
时宇说这些话，另外的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也会步先帝的后尘，成为时兰和时零两兄弟之间争夺权势下的牺牲品。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布局筹谋。
“陛下，您多虑了，朝堂重臣都是希望您能好好的颐养天年，太子一事尚且还早，况且两位王爷都还年轻啊。”
“说的也是，朕如此想，真是老糊涂了。对了，皓镧最近怎么样？”时宇想起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还是紧皱了眉头。
“陛下放心，公主这些天都在自己的宫里，没什么不对劲的，现在无事皇后娘娘也回去看看她，公主一切安好。”
时宇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不过朕觉得还是趁早把她嫁出去最好，省的到时候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说着，时宇就开始思索朝中大臣有谁的公子少爷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不到一会的时间，时宇就写出来了好几个人的人名。
“这些人都是品行端正的大臣所出，你去告诉皓镧，就说朕说的，她不嫁也得嫁！”
赵德全领着名单下去了，去找公主之前，还贴心的找到了几人的画像。
只是皓镧公主看见之后，当场气得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