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平昊笑了笑，侧身让开一条路。
“怎么不能，大人请。”
程叙冷哼一声，眼眸中带着一丝鄙夷。
他一直是看不上匡平昊这个人的，冷清，冷清，冷血冷酷。
旁人尚且存有一分怜悯之心，而他却全然没有，杀完一个又杀一个，导致现在身边留着的全都是一些畏惧他手段的人，而并非真心实意之人。
匡平昊看着他走远，目光慢慢阴暗，逐渐变得狠厉。
“将军，这与程大人如此不知礼数，是不是让属下去给他一个教训？”他的下属明堇同样目光一样阴沉，眸底已经泛出了一丝杀意。
苏墨顿了一下，视线转向那几个说话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都说这潇湘阁一直以来都本本分分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那是从前。况且这潇湘阁成立有大半年了吧，怎么可能私下里一点儿交易都没有。”
“毕竟这么大的酒楼，能够凭空出现，又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没有这些交易怎么可能？你信吗？我都不信。”
他们的谈话声尽数落入到了苏墨和朱砂的耳中，两个人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这可是二楼，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说，不怕被人听见。”
萧子逸指着他们，嘴里面一边塞着东西一边说道。
苏墨嗤笑，“他们自然不怕，毕竟有人在看着他们。”
萧子逸不明所以，站起身正准备看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好像，要打起来了。”朱砂看着他们，眼眸中突然来了点兴致。
苏墨没管他们，吃完东西刚想带着朱砂他们离开，就好像有人可以将他堵在了这潇湘阁里面一样，怎么都出不去。
外面围了很多人，有看热闹的，也有看笑话的。
“你们潇湘阁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怎么能这样？”
“我们前脚刚在你们这买了几壶酒，为什么后脚回家就变成了水？”
“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要不然就赔钱。”
掌柜翻看着账本，一脸焦头烂额的样子，苏墨越过他们，径直走向门外，发现有人还在这盯梢，也不知道是在看他们，还是在看这场热闹。
“这位客官，我们潇湘阁一直都好好做生意的，若是客官不信，大可以去大理寺报案，在这里闹是没有用的。”
掌柜直起身板说着，将这场闹剧压了下来，那些人讨不到好处也就走了，只不过有的人可没走。
“我说怎么这么突然，原来姑娘也在这。”
苏墨走到欧阳魅跟前，笑容浅淡的看着面前这个几日不见，又消瘦了几分的女人。
“看来王爷对您还是不错的，短短几日瘦了不少。”
欧阳魅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恨意，说出口的话更是要把他碾成灰一般。
“阁主还真是低调，在场这么多人，恐怕只有你我知道彼此的身份吧？”
苏墨指了指身后的朱砂和萧子逸，还有侧面不远处的掌柜，“这些人都知道，只不过姑娘的用意在下倒是不清楚。”
“若是姑娘只是为了来饮酒作乐，在下没有任何意见，可若是揣着别的心思，那不好意思，在下只能清人了。”
欧阳魅呵呵冷笑，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自从之前的事情屡屡作败之后，自己因为受罚遍体鳞伤，这些伤口至今还没有愈合。
“朱砂，你说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们？”萧子逸上下打量着欧阳魅，悄悄凑到朱砂耳边说道。
朱砂摇了摇头，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好像那孤魂野鬼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阁下说的好听，好像前些日子构陷我的人不是阁下一样。”欧阳魅后退一步，双手始终背在身后。
“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希望阁下能有充足的准备。”
欧阳魅冷冷撂下一句，与苏墨擦肩而过。
朱砂转头看着她的背影，好像少了点什么。
擦肩而过之时，她闻到了女人身上浓烈的香味，这种味道浓烈到让她忍不住皱眉头。
“她身上怎么这么香？”朱砂转向苏墨。
“因为这个女人是制毒的，而在她所做出来的毒药当中，一部分需要用到香料。”
苏墨领着他们回去，一路上慢慢解释，见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越来越多的问题也快要浮出水面了。
这一切犹如一潭纯净而又浑浊的潭水，幽深不见底，就连抛一颗石子儿下去都没有任何的水花，反而像是被拖拽着拉入了深渊。
久而久之，那石子儿便幻化成一双双眼睛，在底下暗暗的盯着你，如同看见了猎物，倾尽全力也要把你拉下水中。
大婚的事情已经弄好的差不多了，苏墨也在一日下朝之后收到了来自首辅大人亲自送的拜帖。
十月初一，这个日子还真是好，宜嫁娶，宜大兴土木。
苏墨淡漠的收起拜帖，回家之后看到朱砂躲在房间里，眸中瞬间爬上了一抹笑。
“怎么了？在这里躲着。”苏墨走过来抚摸朱砂的长发，她头上的簪子明亮焕丽，流苏慢慢摇晃，光晕落下来闪着细碎的光亮。
朱砂拿出一封信，“爹娘来信了，问我们过得怎么样，还那我们今年过年回不回家？”
“我正发愁该怎么回呢。”
朱砂坐起来，小脸已经皱成了苦瓜脸，眸中写满了为难。
苏墨看了一眼信件，笑着走到书桌前，慢慢写了回信。
“你这个傻丫头，过年当然要回去过了，难道你忍心大年三十让他们俩人自己过吗？”
苏墨忍俊不禁，写好了回信着人送了出去。
墨尧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是程大人发过来的。”
苏墨展开，越往下看脸色越是凝重。
“你马上派人去调查，顺便把这件事秘密透露给皇帝，让他知道。”
“除了让皇帝和皇后知道之外，顺便让二殿下也了解了解此事。”
苏墨收回信，匆匆跟朱砂说了句中午不回来了，便离开了。
朱砂没说什么，眼中的失落却显而易见。
自从程叙受命去到江南之后，那位小公主来这里的次数也少了。
朱砂本来还以为这个小公主在，最起码能整点儿乐子，谁知道这位公主只是三分钟热度，现在说不准，已经对程叙失去了兴趣。
“萧子逸，如果我们将来都入朝为官，那会不会对墨哥哥的帮助很大？”
“那是肯定的，但是我觉得带来的麻烦也会不少。”
“之前听我爹说，本来跟他并列的几个皇商都因为思私相授受而被皇帝猜忌，从而落得个抄家入狱的下场。”
萧子逸一脸的后怕，“所以我们将来要是当了官，可不能像他们这样。”
朱砂点头，心中却想的是另一番场景。
苏墨的动作很快，不出半日，皇帝便已经知道了江南所发生的事情，龙颜震怒。
大臣们纷纷赶到宫中，明面上是为了给皇帝出谋划策，解决这一事端，但实际却想着如何撇清自己，而不被皇帝迁怒。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把承德王和程大人召回京中让他们陈述，为何会发生此等事端。”
“老臣附议，如今矿洞发生坍塌，再想挖掘，只能等到矿洞恢复之后。可是陛下，坍塌一事发生之后，死伤无数，若短时间内想要再度动工，怕是不大可能，百姓们因此也会诸多异议。”
“若因此而得众怒，实在得不偿失。”
大臣们慢慢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但左不过都是在说现在的矿洞不适合再拍派人过去。
时宇烦躁的拧着眉头，因为这一切会顺顺利利，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导致现在成了这样的一个局面。
难怪昨日他做了一个不太顺平的梦，梦里的他就好像被人砍了一刀一样，双手沾满鲜血，抬脚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又发现自己被困于四方当中，怎么也走不出去。
时宇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发生了这种不顺利的事。
“赵德全，拟旨。”
“宣时零，程叙二人速速回京，矿洞自此封存，无朕旨意，不得任何人擅入！”
“江南镇府、巡抚罚俸五百两，禁闭思过，将军匡平昊禁足府中，无诏不得出。”
时宇说完，拂袖而去。
“首辅大人，你觉得陛下此话所言何意？”
首辅身边走着工部和吏部的两位大人，他们方才虽说没有在陛下面前发表任何的见解，但是对于皇帝下的这道旨意，有些疑惑。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本不该关系到巡抚，镇府以及匡平昊将军，但为何陛下会连带着把他们连坐？”
“许是这件事闹得太难看了，陛下迫不得已才将此事连坐到其他大臣身上”
首辅慢慢悠悠的说着，心中却想，经此一事，想必若以后再有矿洞出现，陛下肯定会慎之又慎。
两位大臣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连忙走了出去。
时宇一路走到皇后的寝殿内，还没进去，就听见皇后那泫然欲泣的哭声。
“陛下……陛下，零儿他怎么样？零儿他……”
“皇后，零儿不会有事的，朕已经召他们回宫了，放心。”
时宇安慰着她，心思却不在这里，“此事朕已经下旨了，皇后不要干涉，听见了吗？”
皇后背脊一僵，她听不明白皇帝这句话是在说这件事还是之前。
皇后敛下情绪，慢慢点头，又恢复成了那个娇弱的女人。
皇帝坐了一会便走了，去找了别人。
“娘娘，您别忧心了，王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本宫怎能不忧心！若不是因为程叙，若不是因为他，零儿怎么可能会自请去江南？说来都是因为他！”
皇后搅着手上的手帕，眼中的恨意慢慢蔓延，逐渐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
“这次程叙若是能把零儿安全的带回来，本宫还能让他有个全尸，但凡零儿受了一点伤害，本宫定把他碎尸万段！”
皇后咬牙说着，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扭曲可怖。
婢女站在一边，不敢说话，只好默默的站在一边，不敢轻易的去触霉头。
这几日，矿洞的事席卷了大街小巷，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在江南的事。
苏墨也是如坐针毡的等了好久，终于听到了他们进城的消息。
时零坐在马车里，面白如纸，眼眸却一片阴鹜。
“王爷，咱们入京了。”时零的属下轻声说道，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时零的情绪。
时零点头，伸手掀开帘子，看着百姓们在两旁站着，嘴里念念叨叨的似乎说着什么，心头更加烦躁。
程叙事不关己的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这一路上为了赶路，他们一直在奔波，就算是在晚上也不停歇，所以几日下来他腰酸背痛，恨不得赶紧回家睡觉。
“大人，陛下会不会生气？”希琛有些担心，他怕皇帝迁怒于程叙。
程叙合上书，“怕什么，想必陛下这些日子该生的气都生过了吧，那道旨意其实是为了提醒，不光是提醒江南那一派的官员，还提醒我们。”
程叙已经做好了准备，皇帝无非就是把之前对那些大臣所说的话再跟他们说一遍，况且矿洞倒塌的时候，他们都不在现场。
就算是要怪罪，也基本不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于是程叙抱着这样的一个心态进了宫，跪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忍不住抬眼望了一下皇帝的脸色。
只见皇帝坐在高位上，神情淡漠，眼眸平静无波，似乎没有一点情绪。
“父皇……”
“起来吧。”时宇慢慢站起身，似乎是带着一丝叹息的说道。
“罢了，此事说到底也与你们无关，要怪就只能怪朕，怪朕没有事先打探好情况。”
这句话说得时零和程叙立马又跪了下来，两个人现在倒是极有默契的跪在一边，等着皇帝说话。
“你们先退下吧，此事也算是一个教训。”时宇挥退两个人，等他们离开之后，才重新坐到了龙椅上。
“陛下，您觉得此事是人为吗？”
赵德全俯下身，慢慢问道。
毕竟按照原先的话，此时的皇帝必定已经怒从心起，还会将他们二人骂个狗血喷头。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退下。
所以赵德全才会有这样的一个猜想。
“朕虽说怀疑，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只能说是怀疑。”
时宇摸着下巴，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短短一年时间就能爬上现在这个位置，还真是不容易啊。
“你去派人查查匡平昊，这段时间，他在江南过得怎么样。”
时宇突然发现，自从蒋书云死了之后，自己就好像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人。
就连他叫什么都险些忘记。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