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爬上树，总算是摘下了那个红果子，脚尖轻转下来，看见了不远处的苏墨。
她说：“墨哥哥，你过来看看，这个果子是不是能吃了？”
苏墨走过去，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视线从来没有放在那个果子的身上。
“能吃，现在都秋天了，应该是熟了，咬一口尝尝。”
朱砂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脆响声响起，接着咬下去，有些酸涩，但是大部分还是甜的。
“好吃，酸酸甜甜的，山楂哎，墨哥哥快尝尝。”
苏墨伸手接过，吃了一个，山楂这种东西并不能饱腹，但这一刻他吃进肚子里，却感觉暖暖的，似乎只剩下了这个。
是夜，月明星稀，外面的空中倒映出一段又一段的故事，好像多了层幕布，悄无声息的覆盖在上面，轻轻一动，便能掀起大片涟漪。
朱砂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苏墨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一路走到床边，半蹲着身子看向床上睡得正熟的人，慢慢弯腰。
伸手缓缓抚上脸颊，指腹温柔缱绻的流连，不肯离开。
眸中不再是白日的那种凌然淡漠，反而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痴狂缠绵，好似一处深渊，包容着巨大的漩涡，只一眼便能叫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苏墨半跪着，头慢慢的低下，却在双唇即将相触之间，堪堪停下，最后化作一个又一个的轻吻，轻如鸿毛，随风拂过。
天亮之前，这个人又紧接着离开，速度快的就好像从来没有进来过一样。
“朱儿，醒了吗？”换好衣服的苏墨走过来敲房门，一夜没睡的他眼下一圈乌青都没有，神色如常。
朱砂打着哈欠打开门，火红的寝衣还没有换，阳光顺势落在缝隙里的她身上，只见她眼中好似多了一层光晕，暖黄的照着人心悸。
白皙的肤色吹弹可破，苏墨不禁暗了暗双眸，无端的情绪在里流转，被他强势的压下。
“墨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现在还早吗，都已经辰时了。”苏墨说着，喉咙中溢出一抹笑。
辰时确实不早了，但是对于朱砂来说，真的好早，她感觉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这算什么，折磨吗？
她连续打着好几个哈欠，苏墨进来后，就看见她又躺在了床上，双眸也已经自然的合上，就好像没有睁开过一样。
苏墨忍俊不禁，把早膳摆在桌子上，企图用香味诱惑她。
“起床吧，要不然这些东西可全都凉了。”苏墨走到床边，一大片的阴影落下来，笼罩在朱砂身上。
朱砂不满的嘤咛两声，小猫儿般的尾音软糯，苏墨一下子紧绷了背脊，差点就遏制不住心里的那根弦。
仓皇失措的移开目光，朱砂迷蒙的睁眼，却看见了苏墨泛红的耳根，以及来不及移开的惊骇。
她几乎是一溜烟的爬起来，心里隐隐涌上些许不安，“……墨哥哥，你怎么了？”
苏墨掩拳轻轻咳嗽一声，“无事，无事。”
说完转身就走。
朱砂怔愣了一会，许是因为早上还没完全清醒的缘故，对于苏墨的反应，自己还有些不明白。
匆匆吃完早饭，朱砂收拾了东西，绕着庭院一大圈都没再看到苏墨。
询问之下才得知，苏墨去了大理寺。
有些失望的她只能往回走，萧子逸迎面走过来，两个人算是打了个照面。
“朱砂，你干嘛呢，我喊了你好几声，没听见？”萧子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算是提醒。
朱砂反应过来，“抱歉啊，我刚才有点走神，怎么了？”
“没什么，我爹回来了，这几日我要去他那里住几天，你要是无聊就去找我，反正也都在京都。”
朱砂微微点头，送了他出去。
眨眼间，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她一个人，好像有些……说不上的落寞感。
叹了口气，朱砂收拾了一下，出门朝着潇湘阁的方向走去。
程叙早早的起床，看着桌上那封奏折，眸光沉静了几分。
“大人，查过了，昨夜的确有人来过，不过半晌，就又走了。”希琛走进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了奏折上。
“去吧，派人把奏折送回京，既然已经被动过手脚了，那就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了。”程叙眉眼淡淡，目光移开，似是嫌恶，似是冷漠。
希琛点头，伸手拿了奏折就走。
匡平昊走过来，见程叙已经准备好了，嘴角微微一抹笑意掠过。
“大人起的还真是早，本将都是刚刚起。”匡平昊随意坐下来，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对程叙来说是不是外人。
程叙没有搭理他。
偏偏匡平昊也不觉得尴尬，一个劲儿的想找话题，不知不觉引到了采矿上。
“陛下此番让程大人过来，是为了什么？单单只是因为采矿吗？”匡平昊轻笑着问道，脸上的笑容似乎深了几分。
程叙抬眸，总算是看了他一眼，“将军以为呢？本官这回来，是为了采矿的事吗？”
将问题抛回去，程叙成功的看见了匡平昊脸上的微滞和不自在。
真是难得，竟然能在他脸上看到这番神情。
“大人说笑了，本将从来都不管这些私事，治下也是一样，大人为何这样说？”
“还不是因为本官一来，将军对待本官就像是对待案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时刻盯着，仿佛下一刻本官就会逃跑一样。”
程叙说出口，只是脸上的神情淡的冷漠，带着一分阴戾，带着三分凉薄。
匡平昊站起身，视线掠过房间里面的一切，变了脸色。
“大人今日不用再写奏折了？看样子大人很有闲情逸致啊。”
程叙走近，双眸紧盯着匡平昊，情绪一点点涌上来，不安、不满、乖戾，好像一瞬间全都涌出一样，让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时零醒来之后，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强迫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里是哪里，慢慢腾腾的走出去，刺眼的阳光折射，晃得他睁不开眼。
“王爷，您醒了，将军和程大人正在书房里等着您，您看……？”
“本王自己过去，你去找些吃的来，还有醒酒汤，也备上一碗。”
揉碎了的记忆慢慢浮现，时零有些不适应，脑瓜子更是生疼，模糊的记忆一瞬间被捕捉，却又转瞬即逝，只剩下些零碎的片段。
时零走进书房，程叙和匡平昊正在说着什么，气氛不算愉快，但还勉强说得过去。
“参见王爷，王爷昨晚睡得可好？”
“还算是不错，只是，本王没想到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时零坐在主位上，抬手揉着太阳穴，醉酒的感觉还没过去，现在他的脑袋还是昏沉的。
匡平昊坐下来，眼角瞥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程叙，笑容募地深了几分。
“方才末将正在跟程大人商量采矿的事情，不知王爷有什么想法？”
“本王的想法不重要，此番采矿，程大人是主要负责，本王只是辅助，或许将军可以问问程大人，毕竟程大人在朝时间也不算是短了。”
程叙站起来，“王爷，微臣打算下去就去矿区，哪里情况不明，早些采矿结束，兴许可以避免一些事情发生。”
时零摆摆手，算是答应了。
之后，程叙行礼退出去，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反正他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
“大人，奏折发出去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矿区吧，这里我是一点也待不下去。”
说起来，这个匡平昊真不愧是笑面虎，不管说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试问这样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私底下会怎样发泄自己的情绪，是乖觉，还是嚣张？
“匡平昊这个人很危险，我听闻凡是待在这里的人，都是经过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但凡是有一点不服，就会被他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你去查查，看是不是有这回事。”
另外，程叙回房写了封信，让希琛送回京都，交给苏墨。
他想知道匡平昊这个人的底细，事无巨细，最好精确到从小到大。
希琛和程叙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苏墨坐在大理寺里面的凳子上，整理着这些年的冤假错案，还有一些最近刚刚报上来的案子，顺带着听说了黑市上的事。
不出他所料，欧阳魅果然被古悼怀疑，而古悼也进了宫，试图把这一切，都归结在黑市上，从而撇清跟自己的关系，装成一个受害者。
而皇帝呢？
淡淡的说了几句，便将此事扔给了大理寺。
毕竟对他来说，这件事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碰上都只有倒霉的主。
这不是，李大人已经在这里来回踱步好久了，脸上不免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时不时的看上苏墨几眼，想要寻求帮助。
但是苏墨却摇了摇头，眼中流出为难之色。
“完了完了……这样下去是不是我们就只能结案了？那百姓该怎么办？”李大人喃喃自语，额头上不禁出了一层薄汗。
苏墨掂量了一下墨宝，对着身旁的墨尧使了个眼色。
墨尧走过来，伸手扶住李大人，劝解的话脱口而出：“李大人何苦这般忧心？卑职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李大人想不想听？”
李大人立马扭头，双眼放光的看着他：“愿闻其详。”
“卑职认为，既然百姓们要的是钱，那就给他们便是了，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也就渐渐忘了黑市上的事情，这样对你我都好，您说呢？”
“你说的这些本官都明白，只是，本宫从哪里给他们拿这么多的银子？本官都自身难保了，若是再把银子给他们，本官吃什么喝什么？”
李大人满脸的抗拒，要是想从他身上拿银子，无非就是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
这样的亏本买卖，他自然不肯答应！
“又没让您真的给他们银子，不是还有陛下吗，此事说到底不是我们大理寺的错，若是李大人说说服了陛下拨款，那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虽然说皇帝这个小心眼的可能不会拨款，但这是现下唯一的办法了。
这句话墨尧没有说出口，而是观察着李大人的脸色，见他一副欲拒还迎的神情，便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李大人就穿着官服进了宫。
皇帝先是把他训斥了一番，接着才松口。
只不过李大人上报要的是五百两银子，皇帝抠搜的不愿意给，只给了二百两，还说剩下的就让大理寺承担。
李大人苦哈哈的揣着银子走出宫，沉甸甸的银子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既不安又庆幸。
庆幸自己从皇帝手里要到了钱。
不安只有这些，塞牙缝都不够。
苏墨看着他回来，便知道这一行不是那么的顺利。
“李大人，这是失败了？”他走上前，佯装一副小心的样子。
李大人长叹一口气，命人将外面的箱子抬进来。
“苏大人，本官尽力了，陛下说只给我们批二百两，剩下的就要我们大理寺出。你知道的，本官着实没什么积蓄，程大人倒是有一点，但是程大人现下也不在，这该如何是好……”
苏墨点了点头，“真是难为李大人了，本官刚刚上任，并没有什么积蓄，就连月俸，也只有那可怜的一点，所以一切还要仰仗李大人了。”
说完，苏墨象征性的作揖行礼，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祈求，乍一看真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苏墨慢慢起身，李大人已经无奈转身，没有一点的回应，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苏墨撇撇嘴，没什么表情的离开，整个大殿就剩下了李大人一个人。
“大人，这样真的好吗？毕竟李大人确实是入不敷出，这样的话……”
“大不了本官给他垫点便是了，就以程叙的名义出，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怀疑。”
“不过程叙回来要是看见自己少了这么多银子，不知道会不会心疼啊。”苏墨半开玩笑的说着，脑海中似乎能想象到程叙知道之后的无奈和怒火。
墨尧跟在后面，两个人出了大理寺，却被围观的百姓拦下。
“大人，青天大老爷啊，请您快给民妇做主吧！！”